文灏把关键词看了两遍,心里转了一圈,将它记在脑中的恋爱笔记本上——战术虽好,奈何时机未到。
回过神来,应安年已经给他上好药,正温和地看着他。
男人深邃的眼睛里不再有侵略感,只是安静地引起他的注意,表示有话要说。
文灏放下手机,迎着应安年的目光看过去。
应安年看他把脚收好,端正坐姿,眼睛微微睁大,像个等着大人吩咐的乖小孩,心底愈加柔软,也愈加坚定。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药味,提醒着他们紧密又平常的联系。
那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也许是青年刚刚萌芽、还没完全成形的想法,应安年不会紧追不舍,施加压力,但不论是出于抓住曙光的私心,还是单纯的爱护和责任,在发现端倪的现在,他都要提前为他清除可能的纠结与试探。如果文灏愿意,在这一边,他将不会面对丁点障碍。
应安年甚至没有做任何可能引起误解的铺垫,他蹲在沙发前,望着文灏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你要记得,你对我非常重要,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只需要给我个提示,让我明白。”
这番剖白和承诺来得突兀又直接,退,可以当做兄长对弟弟的普通保证,进,就是毫无保留的接纳,一切全凭文灏的理解与意愿。
文灏前一刻还在研究怎么追到应安年,后一刻就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把两者联系起来,一下子就想到了它的深层含义。
在自己发力之前,目标主动敞开怀抱,铺好坦途,告诉自己,你不需要费劲,想要什么就拿走。
文灏愣住,竭力想从应安年脸上找到玩笑的成分,然而只得到不带压迫的认真和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视线漂移,绝大多数时候都淡定非常的伪人类不敢再和应安年对视,也不敢问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似乎被抓包的紧张和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无措让他慌乱起来。
两秒后,文灏红着脸跳下沙发,仓促间脚尖刮到了应安年下巴他也顾不上,一边胡乱踩着拖鞋往房间跑,一边囫囵道:“我知道了,好困啊我先去睡会儿。”表现拙劣得所有演技和口才减到负数。
砰一声,青年的房间门关上,留应安年一个人在外面。男人站起身,摩挲着下巴,面上不见沮丧,分明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他已经有九分把握。文灏没有正面告诉他什么,却给了他想要的“提示”。
应安年还没有挪动一步,那扇门又砰一声打开,刚刚躲进去的长发青年跑出来,脸上红潮未退,蒙头蒙脑冲到他眼前,在撞到他怀里前一个急刹,匆忙仰头检查他的脸:“我刚踢你哪儿了?”
应安年才抬手扶稳他,文灏已经完成了检查,像正被一群大象追在屁股后面,不等应安年开口,他就紧接着道:“我知道了,你对我也非常非常重要,我可以、我想到要什么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他眼睛看着别处,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对墙边的绿植说话。但这不重要,他想要告知的对象准确接收到了他想传达的讯息。
应安年用力将他锁进胸膛,文灏听到男人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紧张之下,他有了一种近似疼痛的感觉,仿佛拥住自己的人力道大得就要把他揉进骨血,自此合二为一。
那些让他暂时无法应对的事没有发生,相贴的胸腔鼓起又放松,是应安年在深呼吸,然后背上传来轻拍,伴随着应安年低沉的声音:“不着急,慢慢想。”
我等你准备好,那时你只需要再给我一个提示,我将向你坦诚我所有的心意,邀你共度余生。
“嗯。”文灏小声回。他轻轻一挣,铁箍般的双臂就松开了。“那我去休息了。”
一扇门再次将两人分隔开。门外的男人被强烈的喜悦托到云端,头脑却异常清醒。青年亲手递给他释放占有欲的借口,他可以很温柔,但再不会放手。
门内的文灏像个引诱人、吊着人又不给准话,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情场渣男,而实际上,现在他才是晕乎乎的那个。
四肢大张扑到床上,螃蟹一样手脚并用把被子团身下,文灏拱着屁股,抱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终于能镇定下来把思维理一理。
安年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那些“表演”是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了?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怎么那么羞耻?
未免自个儿发红到爆炸,文灏迅速调转思考方向,给自己摆出接下来的战略问题。
哎呀,哪还有什么战略?计划完全脱轨,他只想先培养好感,徐徐图之,结果天降馅饼,给馅饼的人还好心地把馅饼挂在半空,既不会砸到他,又触手可及,可他却不能马上接下来。
应安年看出他还没做好进入新关系的准备,但猜不到他没准备好的不是心理,而是身体。
文灏没有对同性爱情的困惑、对互相托付的犹豫,也没有对一般现实问题的考量,他只是不想给应安年一个有消失风险的假人。
害羞和遗憾完成任务般快快跑过,欢喜再也掩藏不住,漫过每一条毛细血管,顶开每一个毛孔,把硬壳螃蟹软化成无骨树懒。
啪叽,四肢圈住被子的文灏侧躺下来,一遍遍回忆应安年的话语、眼神、拥抱和呼吸,从所有细节中挖出满满的蜜,一丝丝品味,发梢都发甜。
唯一能显示他“螃蟹”前身的,只有脸上如桃花瓣的红。然后这抹红也被他藏进被子里,同样藏进去的还有哧哧的笑声。
事到如今,文灏哪还想不明白,不是他撩技太好、撩得太早,是应安年也早就喜欢他呀。
请人的都凑到这天了,法斯特邀应安年明天见面,应安年现在需要给文灏一些空间,但不想被其他事缩减他们明天的相处,把时间改在了晚上,定了就近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的棉花糖头像,打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还在房间里和被子相亲相爱的文灏收到办公桌先生发来的一条语音,说他要出去谈事,已经订好晚餐,让文灏准时出来吃。
一条听完,下一条已经躺在微信窗口里。
“好好吃饭,我会尽早回来。”
嘱咐是平常的嘱咐,声音也是听惯的声音,文灏却又红了脸。手指自动点上去,第二遍、第三遍听完,他还是没搞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变了,还是那语音里确实有别的意味。
应安年回来的时候,文灏已经跳完两套广播体操,准备了一堆直播要用的资料,自认已整理好情绪和状态。
“你回来啦,晚餐吃得好吗?”他状若自然地走过去问。
应安年看见听到声音就迎过来的长发青年,眼里的热烈霎时超过标准浓度,随笑容一起泄露出来。
不自在从文灏脸上一闪而过,应安年走到旁边拿水,同时道:“我见的是法斯特。”
文灏果然被转移注意力,马上问:“事情清楚了吗?”
秀场的枪击未遂事件,过后文灏和应安年分析,认为那个持枪年轻人的目标最有可能是法斯特。这是在他国,配合当地警方走完基本程序后,他们不便了解更多。
不管法斯特是有所猜测,还是有确切消息,就他们所知,这几天他没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很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