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便问:“她是谁?”
“说起这名小娘子,来头可就大了!”钱胖抢先道,说出口的话却文不对题,“自打她出现在太原,不知引来多少牲口……请原谅某用这两个字,不知引来多少牲口垂涎,可完全没有人得手啊,莫说得手,便是连她家的门都没能进得了!”
张有生收回视线,朝江边的帷帐示意,对李从璟道:“今日太原府尹的长子孙郎在这里摆出这样大的阵仗,折腾了许多玩乐的东西,可不就是为了吸引这小娘子过去看看?”
他又摇摇头,“估摸着是没戏。”
钱胖长叹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以前某不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小娘子,毕竟六宫粉黛也无不是人间绝色,但自从看了这位小娘一眼,某是深信不疑了!”
钱胖这话一出,立即引来身旁无数道仇视的目光,他一缩脖子,再不敢说话。
李从璟笑道:“要某说,再好看的小娘子,也不如自家娘子来的美。诸位,我等还走不走了?”
先前落在钱胖身上的无数道仇视目光,在他这话出口之后,立即化作春风细雨落到他肩上。
“李郎说的是,果然是正经书生,就是会说话。”钱胖被解了围,立即打着哈哈翻篇,“快走快走,孙郎怕是要等急了。”
没多时,众人来到来帷帐处,这里聚集的人多,很是喧闹,一路走来,光是投壶、斗鸡、斗草花等百戏都见了不少,看来今日组织这场聚会的人的确是大手笔,在帷帐近处,李从璟甚至看到了角抵、踢球的,也怪不得远近游人都会过来凑热闹。若是所料不差,各种百戏都是有赛制和奖励的。
帷帐中搭有高台,是为显贵者坐以观戏的地方,张有生口中的孙郎,便是今日这场活动的主要组织者。李从璟等人坐下没多久,张有生就在他耳旁道:“孙郎唤作孙钱礼,太原府尹的长子,这几年仗着他父亲的势,在太原城中很是跋扈,没少做些出格的事,但没人能治他……他来了。”
李从璟心中暗笑,孙钱礼,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再加一个字就凑足“赵钱孙李”了。
“张大你可来晚了。到了也不过去招呼我一声,是嫌我没有下去迎你?”孙钱礼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出口就有不快之意,此人面向倒是颇为英俊,就是眉宇间的阴气太重了些。
这边厢众人都起身相见,张有生起身笑道:“失礼之处,先行赔罪了。今日路遇故友,言谈间竟是忘了时辰,孙兄莫要见怪。”
“故友?你在太原还有故友是我不认识的?”孙钱礼与张有生很熟悉,张有生父亲的官职也仅是比他父亲低一级罢了,他也没打算对张有生动真怒,只不过看向李从璟这张生面孔时,神色就不那么友好了,眉眼间尽是俯瞰之意,“便是这位?”
见李从璟只是一介布衣,孙钱礼便知对方最多不过一介穷书生,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好歹看在张有生的面子上,没有冷言讥讽。
“这位是李郎,本是太原人,现居洛阳。”张有生有意提醒孙钱礼,一句寻常话竟给他说的抑扬顿挫。
“在下李京,这厢有礼了。”李从璟又搬出自己的化名,对孙钱礼的轻视倒也不以为意。
孙钱礼见李从璟行礼时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寻常百姓见了大人物之后的惶恐、局促与巴结之意,心头的不快之意更浓,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洛阳怎么了?洛阳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吗?”
张有生闻言脸色大变,“孙兄!慎言!”
孙钱礼瞥了张有生一眼,对方这番反常的态度让他更为恼火,“我该说甚么话,何时要你来教了?”又看向李从璟,冷笑一声,“你也说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第721章 都是你的人
孙钱礼趾高气昂说出这句话,李从璟还未作答,张有生已经骇得面无人色。
他打小与李从璟厮混,岂能对李从璟的脾性没有了解,对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而这些年来李从璟沙场征战,杀伐之气肯定重得很,最重要的是,对方如可是大唐秦王,只怕朝野上下也无人敢对他假以辞色,何时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
张有生心中在为孙钱礼哀嚎的同时,也感到心头一阵震颤,双腿就要站不住噗通跪倒下来。
“孙钱礼,你什么意思!”钱胖最先忍不住,抢着为李从璟这个很对他脾性的布衣书生出头,他恼火的瞪着孙钱礼,半分也不客气,“李郎乃是某与张郎之友,岂能容你如此对待,你对人家一介布衣呼来喝去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冲某来!”
张有生好歹站住了没有跪下去,心说敢对秦王呼喝,孙钱礼这本事可是大了去了。
李从璟瞧了钱胖一眼,对他喊出这句话的气势很满意,见他颇有几分猛士之风,心里盘算着是不是着重观察一番,看看是否值得招揽。
孙钱礼被钱胖的唾沫星子溅到脸上,直觉得一阵恶心,阴沉着脸咬牙道:“钱胖子,你又要跟我作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掉你满嘴肥牙?”
钱胖明显跟孙钱礼不对脾气,他麻利的挽起衣袖,露出两团斤两十足的白肉,“你来试试,看看谁先打掉谁的牙!”
张有生也站出来,“孙兄莫要太过分!”
孙钱礼怒火中烧,脸上一阵扭曲,就要招呼家奴扑上来,这时忽然听得一声惊呼,“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喊出这话的是和钱胖一起的那位鹅黄衣裙小娘子,她这话有劝架的意思,众人本不欲理她,但见她神色惊异不似作假,也都陆续回头去看,这一看,顿时都没了打架的心思。
两名绝色小娘子,在一众侍婢的簇拥下,正走到帷帐里来。
这两人李从璟却是认得,那年龄稍大的,着高腰红黑间色裙,小团花对襟窄袖褥,外罩锦绣半臂衫,脚下云头缎鞋,浑身上下光鲜亮丽碧彩闪烁,正是他早先在道上遇见的凤仙花小娘子。
这小娘子身材丰腴,面如满月,头上梳了高髻,颊边贴着花靥,胸前微露雪肌,美得颠倒众生。
但还有人更美,她身旁那一个年龄稍小的,不正是桃花树下的绿裙小娇娘?
两人既然结伴而来,想必是闺中蜜友,此刻顿时叫这帷帐里春花灿烂,足以化解一切“干戈”。
孙钱礼最先有所动作,他瞪了钱胖一眼,再也顾不上李从璟,连忙迎过去。不过他到底是儿郎,却不好太唐突,有小娘子比他更快,钱胖身后的鹅黄衣裙小娘子,率先跑过去挽住了年龄稍大的小娘子,“孟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再若不来,这里可就翻了天了。”
说罢,向那位绿裙小娘子道:“妹妹可是难得抛头露面,还是孟姐姐面子大,这回既是来了,便放开些寻些乐子,莫要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绿裙小娘婉约施礼,却没去看在场任何儿郎一眼。
虽说自玄宗之后,有唐一朝风气很是开放,女子们抛弃了幂篱、帷帽,女扮男装或者干脆浓妆出行的也不少,但到底不是主流,眼下借着清明节庆一起游玩,这厢李从璟、张有生、孙钱礼等依礼相见后,也不好凑在一起多言,各自回座位。
不过那孙钱礼从始至终一直盯着绿裙小娇娘,举止木然,仿佛魂魄都已给勾走,浑然不介意对方压根儿不理她。那孟小娘子拉着绿裙小娘走的时候,没好气的瞪了孙钱礼一眼,他反应过来之后也只当没看见。
高台搭建了三面,空出河景,中间围了空地,便是表演节目、以供观赏的地方。
几名小娘子各有许多侍婢,红红绿绿都挤在左侧的高台上,于几张小案后而坐,这边区域前、右两侧都挂了薄帘,以示与儿郎们区别开,也是照顾礼仪。
李从璟、张有生、钱胖等人在右侧,孙钱礼并其它几人在中间,自是不用多言。
钱胖消息灵通,拉着李从璟道:“那孟小娘子与姓孙的乃是亲戚,这回孟小娘子拉着绿裙小娇娘来,应该是姓孙的所求……他娘的姓孙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哥儿你也看见了,小娇娘根本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