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1 / 2)

“三日后,大军北上,此战必胜!”徐知诰站起身,威风八面。

“丞相英明!”除却史虚白,众皆俯首。

眼见徐知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哪怕是明知唐军已是疲惫之师,吴军断无失败之理,史虚白仍旧是长长一叹。

议事罢了,徐知诰来见林安心,已是亥时。

林安心在厅中等了两个时辰,都快要睡着,但比困倦之意更浓的,还是另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徐知诰看到盛装打扮的林安心,心头已经了然,这让他露出一个智珠在握的笑意,在他看来,林安心最终还是向他妥协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回到青衣衙门主事,她愿意付出那份代价。

“陪我饮上两杯。”心情大好的徐知诰让人上了酒水食物,在小案后坐下,对林安心复杂的眼色并没有多想。

林安心稍事迟疑,还是款款来到徐知诰身旁坐下,缓缓斟酒两杯,然后举杯共饮。

徐知诰兴致高昂,转眼间就饮了半壶。

毫不做作的拉过林安心毫无瑕疵的手,徐知诰对神色抵触的林安心温声道:“其实青衣衙门还是你去掌管合适,毕竟是细致的活计,周宗做得未必有你好。”

他想给林安心吃下一颗定心丸,然则林安心并没有立即就范,而是忽然问道:“如今大吴与中原博弈,我听闻中原为招贤纳士,施行了许多政策,洛阳还建立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学院……”

见徐知诰只是用一种不用言明的眼神看着自己,林安心内心的翻腾更甚了一些,不得不长话短说,“丞相便没有在大吴开科取士的意思?只有开科取士,才能最大程度引用人才,使我大吴富强。”

徐知诰磨砂着林安心的手,眉宇间尽是陶醉之色,“大吴有大吴的策略,上书言事,不也是取士用人之道?”

林安心眉头一皱。

她终于明白,徐知诰还是没有那份胸怀。

开科取士,是朝廷贡举制度,是为国家量用人才,高中的士子,效忠的是朝廷。

上书言事,士子能否得用,则全是徐知诰说了算,被看重的士子不是入了丞相府,就是受徐知诰的恩惠,效忠的也是他徐知诰个人。

上书言事当然没有开科取士好,眼下吴国与大唐征战不休,正是需要加紧任用人才的时候,徐知诰仍是不愿打开大门开科取士,这就说明在他眼中,他的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林安心失望之余,心头冰冷,一把抽回手,冷冷道:“今日我来,是想请丞相让我重回青衣衙门主事。”

徐知诰望着她,有些不能理解她眼中的冷意,“我方才岂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林安心端坐冷然道:“没有交换。”

“没有交换?”徐知诰笑了,笑意莫名,但绝对跟友善没甚么关系。

“丞相慢用,安心告退了。”林安心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不由分说,起身就走。

“你想清楚了?”徐知诰陡然大声问。

“我想得很清楚。”林安心消失在门前。

第811章 江淮掩有十四州,南北相争今何姓(二)

数日后,钱塘。

钱元瓘与吴国使者正对坐而谈。

“听闻去岁钱公曾北上中原,未知可曾见过中原之主了?”说话的是吴国使者,年纪轻轻,气度英健,正是卢绛。

“既是北上中原,岂能不见陛下?”钱元瓘露出追忆之色,“陛下雄姿非凡,至今思之,仍是时常感怀。”

卢绛面色平和,也不跟钱元瓘争论些没用的东西,“如今中原进兵江淮,围扬州久矣,其兵锋已然威胁到江左,不知钱公如何看待?”

钱元瓘面露微笑,言语却是颇显锋芒,“吴国要收复江淮之地,只怕不容易。”

“我大吴若是不能收复江淮之地,往后会如何?”卢绛不紧不慢道,双目紧紧看着钱元瓘。

钱元瓘毫不迟疑道:“假以时日,朝廷必将渡江南下,届时只怕吴国不保。”

“吴国不保,不知钱塘可否能保?”卢绛争锋相对。

钱元瓘笑容不见深浅,“钱塘乃是朝廷之臣,何来自保之说?”

卢绛嘿然道:“吴越王用金册,使金印,平日礼仪,皆循帝制,我闻中原之主最重君臣名分,未知李嗣源可能忍乎?”

钱元瓘望着卢绛,嘴角微微一动,不过仍是神色坦然,“我王为朝廷镇守东南,朝廷恤我辛劳,恩赐金印金册,此事难道卢公不知?”

卢绛微笑道:“素闻钱公饱读诗书,足智多谋,钱公可否教我,自古以来,以人臣之身,而用人主之物者,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

钱元瓘眼底闪过一抹厉芒,嘴里却没片刻停顿,“此一时彼一时也,陛下有廓清宇内之志,既然许我王用金印金册,怎会失信于天下,再就此事问罪于我王?”

“果真如此乎?”卢绛笑容莫测,“前番钱公北上中原,未知中原之主可否许诺了钱公,愿意让钱公承袭王位?”

不给钱元瓘狡辩的机会,卢绛继续道:“眼下江南未平,中原之主还多有依仗吴越王的地方,姑且不曾降下隆恩,日后若是江南平定,钱公果真能得享太平?”

钱元瓘冷冷道:“卢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某不耻也!”

卢绛见钱元瓘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便知自己的话终于起到了作用,也不在乎对方的言语触犯,以一种诚恳的语气道:“某有一言,乃为钱公计议也,不知钱公可愿听上一听?”

钱元瓘自知失言,又见卢绛神色自若,面目诚恳,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公请言之。”

“如今中原用兵江淮,虽屡克州县,然则江淮大半仍在我手,我大吴骁勇三十万,前赴后继,与北贼死战不休。中原劳师远征,久不能胜我,反而损兵折将,疲惫不堪,以至于为时势所迫,不得不用吴越王之兵,然究其本意,无非是想利用大吴与吴越数十年仇隙,而妄得渔翁之利。”卢绛声音缓缓拔高,既显得掷地有声,又不至于让钱元瓘听着刺耳,加之他神色诚恳,虽言语间不免拔高自己贬低中原,却也的确效果非凡。

卢绛继续道:“古来君王多薄情,天下臣子,与之而言不过等同于天下物什,能用时则用,不用时则弃,所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无二。钱公请想,他日若是大吴与吴越彼此两伤,得利者谁人?”

钱元瓘面色渐渐沉下来。

卢绛见状,语气更加锋锐,“去岁,我大吴西征楚地,数月间攻灭楚军二十万,几乎尽得楚地数十州,那楚王也不得不龟缩一隅。而后中原百战精锐殿前军前来相助,起初气焰何等嚣张,然则两军会战,亦不免有益阳三败。当是时,浮尸千里,血流漂橹,十万大军旬日间灰飞烟灭,何其壮哉!至如今,彼者已无力东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