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热的夏风吹过,散落的杨絮盘旋而起,打着旋落下,在脚边揉成一团。
沉默。
唐聿发现自己的内心仿佛惊涛骇浪,又仿佛只是轻描淡写,来自远方的飓风呼啸着奔驰而过,抖擞衣冠只留下一颗难言的尘埃。
“咳……”萧远率先打破了沉默,“那练手又是如何呢?你家可有什么独门技法?”
萧远笑了,笑意中带着一丝赧然,唐聿忽然就平静了,荡漾的心湖涟漪消逝,那种不明不报的感觉随之走远。
有什么可荡漾的?不过是朋友之间探讨武艺罢了,更何况他与萧远之间还隔着暗流涌动的算计和阴谋,或许还比不上贩夫走卒间把酒言欢的交情。
哪怕当下再欢乐、彼此之间再认同,唐聿还是不会拒绝李承沣的命令,他想。
逃避。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原本想给萧远编织出一个情同手足的假象,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一猛子扎进了这场美梦,不愿醒来。曾无数次设想,一个是他前二十年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近来屡屡入梦的知交,萧远和李承沣或许也可以像往圣先贤一般君臣相得。但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必然是因为他们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唐聿心底里一直有声音在低语,权力是世上最甜美的毒药,尝过她的人至死不愿放手,向往她的人愿意豁出命来追求。萧远和李承沣,无解。
“许是我唐突了,唐老将军若真是有什么不传之秘,自然不能随意传授,你大可不必如此纠结。”萧远的声音传来,清清冷冷一如既往。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唐聿必得在李承沣和萧远之间做出个选择,他早已有了答案,所以更显愧疚。
“的确有些技法,倒也不至于说是不传之秘,我可以教你。”唐聿低着头隐去了目光。
见唐聿如此好说话,萧远微微挑了眉,却没有多言,不过是心照不宣。
唐聿伸手握住了萧远持弓的左手,悉心帮他调整姿势手法,干燥的掌心包裹萧远骨节分明的手,那只常年握笔的手远不如看上去那般白嫩,嶙峋而又倔强。
又一次握上这张弓,时间好像倒流回了最初的起点,那些唐聿以为自己忘却的,其实还历历在目,在印象中鲜活得可怕。
日头偏西,两个影子逐渐靠拢、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