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衍是个好兄弟,但唐聿势必要那他祭旗了。
“军营当中应当层级严明,谁准你这样称呼主将?”唐聿喝到。
“景琰?”林衍歪着头,有些不解。
“你该叫我领军。”
“好……”林衍呼了口气,从善如流,“唐领军。”
林衍平日里脾气虽好,但也不曾被人这样当众下过面子,尤其旁边看着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林衍此时真的被唐聿激出了几分火气。
“今日兄弟们不知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我们主将大动肝火,我先替兄弟们给你赔个不是。”软话说完,林衍的语气骤然硬了几分:“我等也是依着惯例行事,南桥大营自我来了就是这光景,唐领军自己从前不也没说过什么?领军大人若是看不惯,便写个章程出来,兄弟们以后也好照章办事,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又触了您的霉头。”
林衍这话说的极不客气,明明是他们自己扰乱军纪,却说成是触了唐聿的霉头,好像唐聿的赏罚都是随心所欲一样。
林衍比唐聿大几岁,却只能给唐聿当副手,平日里没心没肺,实则早就对此颇有微词,但又不敢质疑先帝的安排和镇国将军的名声,是以总是同唐聿称兄道弟,面上一团和气。
原来,他也会端出长辈的架势,话里话外挤兑长官,唐聿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可惜,职位高下注定了,林衍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副统领林衍,顶撞长官,带头扰乱军中法纪,按规矩,需领二十军棍,执法官何在——”
唐聿昂首高呼,没有理会四下的哗然,见无人应声,又喊了一遍:“执法官何在?”
两个壮硕的汉子站了出来,看了看唐聿,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林衍,局促地低下了头。
林衍气血上涌,就要冲出来跟唐聿好生理论理论,被他身边的副官四四拦住,当下正瞪着唐聿,脸憋得通红。
“愣着干什么?打!”
唐聿发话,那两个执法官只好依言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林衍。
军中执法,意在杀一儆百,所以行刑都要在空地上叫众人围观,二十军棍下去,虽不致命,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家中显赫的成年男子被人抡起棍子打屁股,让林衍受这样的羞辱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姓唐的,你敢!”林衍跳起来大喊。若不是被人牢牢地架住,此刻他说不定已经一拳挥到唐聿的脸上了。
唐聿转过身,不去看林衍被军法处置的模样,给这个昔日的朋友最后一点体面。
军棍是木头上包了铁的,打在身上生疼,林衍挨了一记就开始高声叫骂,从唐聿骂到唐聿战死的父兄,没词了就开始骂唐聿是萧远的走狗,倒是可笑萧远不明不白地也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后来,林衍的力气耗尽了,声音也弱了下去,只听见军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方才林副统领说得对,军中确实要依章程办事,太/祖皇帝开国之时禁卫军就定下来章程,诸位若是忘了就回去好生研习一番,从前种种都是旧账,往后必要令行禁止、砥兵砾伍。”
方才还闹哄哄的将士现在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唐聿身上,这就是杀一儆百的效果。
“先前迟到的、早退的,擅离职守去吃喝嫖赌的,都是哪些人,我心里有数,”唐聿环顾四周,看到哪里哪里就低下一片头,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出头鸟,“从前我没有约束你们,是我的过失,今时不同往日,我要你们都打起精神。”
唐聿见好些人还低着头,突然大声吼了一句:“都把头抬起来!”
“禁卫军拱卫京师,是大周最后一道防线,你们就该是大周最后的精锐,都把头抬起来!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或许想着在禁卫军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想着在这儿养老了。我告诉你们,想错了!虽然我们不像边关的将士们一样枕戈待旦时刻面临着外敌的觊觎,但是我们确是边防一旦被突破之后拦下突厥鞑子铁蹄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的父兄都死在战场上,我也时课准备着追随他们的脚步。大周无险可守,过了三关就是平原广阔,突厥鞑子的战马长驱直入,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兵临城下,若是有一天京中生变,我等要以血肉保卫身后的万丈宫墙。”
唐聿说:“镇国将军的嫡系精锐,是大周一等一的好男儿,我们没有经历过他们那样的训练,没有经受过战场的磨练,我知道我不能拿我父亲的标准来要求你们。但我们都是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们甘愿一辈子被人说成是软骨头,说成是大周用衣冠锦绣供养出的酒囊饭袋吗?”
那一瞬间,好像前十几年的委屈一齐涌上来,唐聿的眼眶骤然酸涩,他用最后的力气生生忍住,背过身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
他轻声说:“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