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从权,萧远随手拉起一匹马,就同唐聿一起往外奔。
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京中现在流行的时疫,是什么来路,到底有多凶险。
那个姓鲁的郎中既然看出了时疫,必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萧远的第一站,就是拜访这个鲁郎中。
京城官道上策马狂奔,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萧远板着脸冲在前面,一袭红袍随风高高扬起。
唐聿咬了咬牙,猛甩了一鞭子,追上前面的萧远。
在这点上,萧远真的不像个文人,他骑术精湛,冲劲很猛,双腿夹紧马腹,上半身伏低,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吁!”
路口一长串人,背着大包小包,扛着红木的箱子,正慢慢悠悠地走着。
唐聿紧急勒马,绷紧的缰绳狠狠地勒进马的皮毛,马儿吃痛,嚎叫着高高扬起前蹄。
马蹄下,一个清瘦的小姑娘瞪大了双眼,吓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快跑?”萧远大喝。
那姑娘如梦初醒,在马蹄落下的瞬间,往侧边撒腿就跑。
有惊无险。
“这什么人?”萧远惊怒。
若真是时疫,越早防控越是能减少损失,萧远现在只当自己是从瘟神手里抢时间,然而前面这群人堵在路上,拉拉撒撒带了一堆包袱,道路狭窄,萧远和唐聿的马一时竟无法通行。
灵光一闪,唐聿想起来了:“年关将至,陛下从民间搜罗了一批歌舞戏曲为年底大朝助兴,这群人恐怕就是哪地的戏班今京了。”
“胡闹!”萧远气急,“这边雪灾刚过,时疫肆虐,宫里竟然还歌舞升平,这般艰难的时刻,李承沣竟还想着取乐?”
唐聿欲言又止,看萧远生气的模样他本不想触霉头,但多年的兄弟做下来,他还是想为李承沣说句话:“陛下久居深宫,对外面的局势,恐怕不很了解吧?”
“他不该了解吗?”萧远反问。
“身为一国之君,只闷头闲在后宫?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聿心说明明是萧远不肯放权,现在又怨李承沣不理朝政,若是让两人当面对质,不知哪厢更委屈。
好在那戏班子的人见了自己挡了旁人的路,彼此吆喝着,加快了通行的速度,生怕那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老爷发怒。
羸弱女子拖着塞满了行头的大箱子艰难地离开,萧远心头突然重重一跳,但不等他意识到,唐聿已经一甩鞭子冲了出去。
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萧远也立马跟上。
跨过几条街,终于到了西城。
杏林医馆。
小药童正忙着收拾门口挂的幌子,原本挂在门外滴溜溜打转的看诊牌子已经被摘了回去,看样子,鲁郎中这是打算关门了。
唐聿看了天色,分明才晌午。
不知道那姓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唐聿向来不管别人是不是要打烊了,只要唐小爷要进,那就得乖乖开门迎客。
“哎!我们要关门了,您请回吧。”小药童赶紧来拦。
“医者仁心,病患上门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我病了,我要瞧病。”唐聿言之凿凿,说着就要往里走。
那小童心一横,拦在唐聿面前,唐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当真有些唬人。
“我们先生不在。”那小童有些没底气。
“我你都拦?”唐聿不可置信地惊呼:“那你把我给你买的糖还回来!”
“糖被先生没收了,还不了。”那小童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孔。
“既然不还,那就让我进去。”唐聿不欲多话,又怕那小孩一根筋,硬往里冲再伤着他。
“糖被先生没收了,我没吃到,凭什么承你的情?先生说了,午饭前就要关门,谁来也不好使,我们要回老家了。”
唐聿气得牙痒痒,一个不留神,萧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为什么撒谎?”萧远问。
“方才你明明说先生不在家,现在又说先生命令你关门,既然鲁先生在里面,为什么骗我们?”
萧远一口气问住了那小童,本来能言善辩的孩子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以前唐聿逛到城西了总会揣着仨瓜俩枣来都弄他,每回两人都能斗嘴斗上半天,小孩是不怕唐聿的。
但是萧远则不然。
药童是第一次见萧远,这个男人身上带着寒风,靠近他就让人手脚发凉。不知道为什么,小药童就觉得他很危险。
但又很美。
尚且不分美丑的小屁孩,第一次懂了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千年蛇精为什么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摄人心魄。
“知错了吗?”萧远说,“知错了,就要改。”
小童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红着脸,让开了门。
不怪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实在是敌人太强了,师傅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