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目睹了唐聿的安排,唐聿本以为萧远会出言反驳,但没想到他只是叹了口气,就通过了唐聿的方案。
“生逢乱世,不得已之事,十之八/九。”萧远说。
因着公务,唐聿经常要往政事堂跑,每次到那里,不管多晚,萧远一定都在。与从前去萧远府上耍赖蹭饭不同,政事堂里萧远收起了和煦的笑意,对唐聿汇报的进展逐项推敲,若是有地方不清不楚萧远甚至会大动肝火,当着其他官员的面把唐聿的工作骂得狗血喷头。
萧远在焦躁。
感染人数持续上升,鲁明有那理却没有动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宫中好像对眼前得危机视而不见一样,李承沣不痛不痒地过问了几句,张甾等人更是作壁上观,就等着萧远在雪灾接连瘟疫上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在那些人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啪!”
萧远把手里的奏疏摔在地上,唐聿正好走到近前,飞扬的纸张飘落在唐聿趟了雪的靴子上,瞬间濡湿了一大片。
唐聿叹了口气,帮萧远把奏疏捡了起来。
别看他现在摔得洒脱,等这股气过了,还是要认命地捡起来一一整理批复。
“萧远,你都几天没回家了?”唐聿把整好的奏疏放到萧远手边,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叹气。
“萧大人这几天照过镜子吗?这副尊容,可就不是京城第一美人了。”唐聿努力地开玩笑,萧远却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半点波动。
好吧,唐聿失败了,萧远并没有被唐聿拙劣的玩笑逗笑。
从前萧远很是介意仪容仪表,举手投足尽是风度,若是有人在一个月前告诉唐聿他能看到萧远胡子拉碴的样子,唐聿肯定只当那人信口开河。萧远现在是各方信息的枢纽,各方传回的进度都要由萧远一一分析,再统筹安排。跟萧远一比,唐聿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得了闲还能小憩一会儿,而萧远,实在没这个功夫。
“鲁明有那边怎么样?”萧远问。
唐聿摇了摇头。他昨天才去京郊探访过,禁卫军正在奋力挖土埋尸,他问鲁明有新药疗效如何,他只说还有待观察。
这样模棱两可的接过还是不必回报给萧远了,免得他徒增忧虑。
这样想着,外面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少年应声闯入,大冷天跑出了一身汗,头顶都在冒着热气。
“禀告大人,难民营传来消息,鲁先生的新药方起效了,营中陆陆续续已经有十几人痊愈了!”
竟然真的有用!
唐聿想起鲁明有前一天回复他的神情,分明就同他平日里万事求稳妥的样子一模一样。鲁明有这个人,若是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从来不会轻易把心里的打算说出口,他既然能把改良药房拿出来,那心里必然是有杆秤的,他们应该相信他。
再看萧远,他听那传话的少年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紧绷着这么久,终于听见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萧远吃力地扯动脸颊,露出一个笑。
“这下好了,有了新药,病患就能逐渐痊愈了。”唐聿激动地说:“有了药,那便和寻常小病没区别,我们战胜这次疫情了!鲁明有这回真是立了大功!”
唐聿激动地转身,想要和萧远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两句话的功夫,萧远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鸦羽般漆黑的睫毛轻颤,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剪影,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嘴角也不像方才那样用力地绷着。唐聿这才发现,萧远缩在椅子上的睡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萧远本来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趁着年轻挥斥方遒的年纪,他站在高位久了,人们已经渐渐忘记他其实不过比今年的新科进士大几岁而已。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偶有疏忽,人们不过一笑而过,但萧远身上挑着国计民生的担子,容不下半点错漏。
他的存在,本就是他的原罪,不知有多少平日绞尽脑汁给他使绊子的人已经写好了萧远救灾不力的折子,只等着弹冠相庆。但眼下,萧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夜深人静,政事堂的同僚早已回家,唐聿一个人看着萧远出神。萧远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想必睡不安稳,唐聿知道内间有一个暖榻供人休息,他打算趁萧远不备,把他抱起来挪到榻上休息。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乱跳的心跳,唐聿的双手从萧远的颈间和腿窝穿过,缓缓把萧远抱了起来。
颈测裸露在外的肌肤细腻柔滑,最好的丝缎也比不上这触感,但唐聿无心多想,因为他发觉,萧远身上的温度热得骇人。
萧远在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