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速行进大半天,拉莫比看着天色,下令部下原地扎营。
天色转阴,等下或许会有雨雪,冰原冻土上冒雪赶路会出人命,不如早做准备,让士兵们吃饱喝足躲进毛毡军帐中等着雪过天晴。
今日不同昨日,全军上下饮酒作乐的氛围已消散殆尽,大多数人都是就着雪水草草啃几口干粮了事。
唐聿身无长物地被掳来,他自然没干粮可吃。
被拉其木格打昏前,唐聿吃的上一顿饭,昏迷中不知过了多久,唐聿已经饿到两眼发昏。
他双手被绑在身后,靠在篝火旁边发呆。
拉其木格趁人不备,偷偷帮唐聿松了身上的五花大绑,但手脚还是捆住的,以避人耳目。
拉莫比可汗一直待在王帐中,不知在研究什么。若换作从前的唐聿,以他的身手哪怕手脚被捆住他也能挣扎着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去找脱困之法。
突厥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先前总是把他拴在固定的物件上,框死他的活动范围。
但现在,拉其木格好心给唐聿放水也没用了,唐聿饿得站不起来了,加之被横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天,前几日的伤还没好,现在浑身骨头缝里都在疼。
身后传来枯枝碎裂声,有人正在靠近。
唐聿努力转过头去,发现来人是拉其木格。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丢下一块肉干。
唐聿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漠然地看着地上的肉干。
拉其木格似乎也发现了不妥,干脆就地坐下,借用自己硕大的身躯挡住后面的视线,把唐聿藏在角落里。
拉其木格捡起肉干,犹豫着要不要喂给唐聿。
唐聿皱着眉头后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帮我解开。”唐聿说。
拉其木格如梦初醒,连忙拔出小刀,割开了唐聿手上的绳子。
唐聿劈手夺过拉其木格手中的肉干,狼吞虎咽起来,一抬眼看见拉其木格腰间还别着一壶烈酒,唐聿也顺手牵了下来,仰头痛饮。
酒很烈,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唐聿觉得自己从里到外热乎了起来,手上也重新攒起了力气。
唐聿身上所有挂的藏的东西都被搜走了,除了那件贴身的金丝软甲。拉其木格随身的这把小刀很实用,唐聿看上了。
“我按照你的吩咐,和他们说好了。”拉其木格小声说。
在路上,唐聿问清了愿意同拉其木格一起举事的部落,实力上差不多可以和拉莫比可汗的死忠打个平手。
拉莫比可汗这些年越发残暴,底下人对他早就怨声载道。
这就给了唐聿可乘之机。
唐聿让拉其木格借着吃饭修正的机会去游说他们,约定在今夜拉莫比可汗休息时一同发难。
若是平时,这些人就算心里有打算,也绝不肯轻易说与别人听,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眼前这个盟友会不会转头就把自己举报给拉莫比。
毕竟,以一两个部落的力量就妄图对抗支配草原的拉莫比,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今时不同往日,严酷的长冬极大地消耗了突厥人的有生力量,不管是拉莫比的亲兵还是各部落的顺民,在天罚面前都是一样脆弱不堪。
唐聿假借长生天的名义,忽悠说是拉莫比德不配位,真神要整肃草原,正好暗合了他们对于漫漫长冬是天罚的想象。
原来拉莫比的暴行早已触怒了真神,长生天要责罚这个不信神的可汗。
唐宇自诩长生天的使者,只是借着话术勾起了他们心里本来就埋着的反心,给他们包裹上了大义的名头。
这在中原千百年的政坛动荡中在正常不过,每当王朝走到终结,总有各路势力把自己包装成天命之人,然后举起拨乱反正的大旗行反叛之事。
唐聿只不过是将中原的传统套上了草原神话的外衣,将老套的阴谋针对头脑简单的突厥人进行了本土化,就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有些事从唐聿嘴里说出来可能还欠点说服力,但经由拉其木格这个中间人添油加醋地一传达,就更显得神乎其神。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聿坚持让拉其木格联系其他部落首领的原因。
唐聿要保持神性,必须保持自己的神秘性,而拉其木格作为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同样的文化背景会让其他人本能地对他产生认同,而他转述地神迹又会加上自己的想象和包装,从而更加贴合这些长生天信徒对于神使的预期。
唐聿把玩着从拉其木格那理摸来的小刀,轻描淡写地割断了束缚他的最后一根绳子。
夜幕降临,好戏开锣。
夜半,正是人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
当时,唐聿就是因为自己的松懈和大意被拉其木格钻了空子,这些人命账,他会一笔一笔从突厥人身上讨回来。
拉其木格的营帐突然点起火把,紧接着,围绕在外围的军帐接二连三地亮起来,拉莫比可汗王帐外的守卫迷茫地互相打听,被阴影里跃起的黑影一刀割了喉咙。
他对面的守卫惊骇地大喊,呜哩哇啦地突厥话此起彼伏,拉莫比胡乱披着皮袄手持双斧冲了出来,转眼间就将偷袭的黑影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