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柳月当着老村长和王老师的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老村长:“老村长,这是俺第一次来石屋村,虽然早就从江记者的笔下了解了这个村,但是,真正现场参观,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来,俺不能空着手,这是俺给村里小学的一点心意,1万元钱,用来改善学校的教学条件,请您收下!”
“这——”老村长忙推辞:“柳部长,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发展山村教育,资助山村办学,义不容辞,责无旁贷!”柳月说。
“这——江记者……”老村长又看看我。
我冲老村长点了点头:“老村长,这是柳部长对我们山村孩子们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老村长郑重地将信封递给王老师:“王老师,请你收好,告诉孩子们,这是柳部长阿姨的一片心意,让孩子们一定不要辜负了柳部长的期望,好好念书,都能立志成才,就像咱村里的那棵老白果树那样,都长成参天大树……”
王老师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信封,郑重点了点头,又对柳月鞠了一躬:“谢谢柳部长……谢谢……”
老村长转过身去,抹了抹眼角,感叹了一句:“柳部长和江记者,都是好人啊……我们村里的老少爷们都会祈祷祝福你们的,希望你们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接着,我请老村长和王老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带着柳月,在村里挨家串门子,每到一家,都受到了热烈而隆重的欢迎,柳月谦和亲切的态度,让大家逐渐不再拘束,都拿出家里过年准备的瓜子和米花招待我们。
整个下午,柳月和我就在村里串门子,柳月很开心,又连上常常带着感动的神情。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柳月串完门子 ,我们一起来到村前的那块高高凸起的大石头前,爬上去,这里是我在大山里一年间每日黄昏都端坐的地方,在这里,我无数次凝望那连绵的黛色的群山,注视着即将落山的夕阳,思念着因为我的放纵而在远方受苦受难的柳月,心悸着被我深深伤害而自杀未遂的晴儿,自责反省着自己的罪过,磨砺着自己的心境和意志,忧郁着自己失落而孤独的心情……
此刻,柳月和我在一起,站在这高高凸起的大石块上,眺望远方的如血残阳,默默无语,仿佛在体会回味我当年的心地和境遇,仿佛在回忆那刻骨铭心而又支离破碎的过去……
柳月的神情肃穆,抿着嘴唇,站立在岩石上一动不动,眼神迷蒙而专注,凝望着未知的远方,眉头微微皱起,站立了很久很久……
夜色黄昏,天边最后一抹彩虹终于消逝,柳月轻声深深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默默看了我一会,嘴角突然露出了凄然一笑,却仍旧没有说话。
有时候,语言是多余的,从柳月那忧郁寂寥和凄凉的眼神里,我读懂了一切。此事无声胜有声。
“天黑了,走吧,外面冷!石头上有雪,小心点!”我说着,伸出手,准备搀扶柳月走下岩石。
柳月默默将手交给我,放在我的手心。
我握住了柳月冰冷而柔软的手,在我的村前那巨大的岩石上。
我一手握住柳月的手,一手托起她的胳膊。柳月在我的搀扶下下了大石头,默默跟随我走回了扶贫组以前的宿舍。
扶贫组的宿舍有两间,我和柳月今晚就住在这里,只有一个屋子有炕,我睡另一间屋子的床,老村长专门安排将一间屋子的炕烧好,抱来了崭新的厚厚的被褥,铺好,又送来了热菜和热水,还有温酒壶,柳月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二锅头,我倒进温酒壶。
我们一起坐在柳月的那张炕上吃饭喝酒,老村长没有过来作陪。
夜,依旧沉静而躁动,山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
房间里充满了温馨和暖意,我拿起温酒壶,给柳月和我斟满一杯酒,举起杯子:“来,柳月,欢迎你来石屋村!”
柳月点燃一颗烟,轻轻吸了一口,启口吐出一股淡淡的青烟,袅袅地在眼前升起,看着我,举起酒杯,微微一笑:“谢谢你,江峰,谢谢你带我看来你的大山,来你曾经炼狱的大山,来看你的前父老乡亲,来看你的曾经,你的记忆……”
我笑了:“来,干杯!”
“干杯!”
我和柳月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柳月拿起温酒壶给我倒酒,边说:“这几天,噩梦一般,终于过去了……山重水复疑无路啊……”
我说:“过去的1995年,我经历了几番沉浮,荣辱同在,崭新的1996年,我的开端不错啊,弄个了嫖客干了干……”
柳月说:“错,那不是新的一年的开端,那是旧的一年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