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天子之怒流血千里,老夫今日是见识了!”出了皇帝的庭院,被凉风一吹,胡安国长出口气才缓过神来,自我解嘲地笑道。
“陛下自幼领兵征伐四方,身上自然带些煞气。别说大人,即便是下官刚才也是惊得腿脚发颤,脑子都空了!”张所笑笑安慰老头道。
“这可不是什么煞气,乃是天生既有的王霸之气,看来陛下登基也是应天之命绝非偶然啊!”张所当年是领过兵的,也曾领兵与女真人厮杀,连他都吓得不轻,自己刚才的表现也不算丢人,胡安国是心中甚慰,当然也不忘找个理由为自己遮脸。
“是啊,大人说得极是,这种王霸之气怎么是咱们这些凡人能承受的,时间不早咱们还是早些拿出个章程明早呈上御览,免得陛下怪罪!”张所心中好笑,这老头真有意思,什么时候都不忘顾全自己的脸面,好像忘了刚才为何遭喷啦。他急忙提醒其赶紧想出办法平息皇帝的怒火,否则明日就不止是挨喷了!
“张大人说得是,咱们今夜就是不眠也要弄好,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事!”胡安国点头称是,急忙令人召集随驾的礼部官员议事,传达皇帝的训话,要求大家充分体会圣意,连夜制定新规,叫停了京城中正进行的庆典准备,一切待圣命下达后再做准备。
有压力就有效率,第二天一早赵柽就收到了礼部的两位正副主官忙了一夜的成果。两人按照他的意思对接待外国使臣的规格,按照其地位划分了数个接待等级,从使团人数、驿馆提供的房间、伙食及回赐的物品、陪同官员的品级皆有详尽的标准,将滥竽充数者屏弃在外,不再提供任何招待。
赵柽看完提笔将回赐一条抹去,现在大宋已经放开除敌国外的国内市场,朝贡贸易已经是名存实亡。所以只要遵守大宋的律法、照章纳税就没有人干涉,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再以官方的名义收购其商品,当然也没有义务付给他们超过其商品价值数倍的回赐,更不会代其包销那些积压物资……
皇帝御笔批复,诏令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师和各地驿馆、寺监,要求其接到后即刻开始执行不得拖延。而对改变感受最深的就是刚刚离开郑州的于阗使者胡萨拉,今天一早起来他便发现守在门口的大宋护兵不见了踪影,一直殷勤备至陪同他们的鸿胪寺官员也没有出现,甚至应该送上洗漱的热水也没有。
胡萨拉自然十分愤怒,马上找到驿馆的驿吏质问为何要慢待他们,没想到的是却收到了一张账单,驿馆要求他支付昨夜的住宿费、饭费、酒水钱、马料钱。这让他更加愤怒,称自己是于阗国派来的使者,大宋的客人,过去都是由大宋沿途驿馆负责起食宿,从来没有付过钱的。
过去胡萨拉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自己只要一亮出于阗使者的牌子一切就都解决了,可这次却让他失望了。驿吏也坏,并没有告诉他因为新令而取消了其使臣的待遇,只说自己是照章办事,必须缴纳其一切应付费用,否则只能请他离开驿馆令寻住处,若不遵守后果自负。
胡萨拉是吃惯了嘴,溜惯了腿儿的,如何肯认账。当即在驿馆中大闹起来,要求见鸿胪寺的官员,甚至言称要进京在皇帝面前与他们理论。过去这一招很有效,会马上有官员过来与他赔情安抚,自然账单也免了。可这次却没有人搭理他,更没有人理会他的威胁,只是坚持让他付钱。
闹了一阵,胡萨拉感到气氛不对,便称回去拿钱。可他根本就没打算付钱,回去后便命人收拾行李,打包货物想要跑路。没想到此时为他们站岗放哨的军士们又回来了,只是态度发生了终极逆转——和蔼可亲变成了怒目相向,那意思就写在脸上,不掏钱是别想离开这里的。
胡萨拉面对雪亮的刀枪终于明白了今日之事不掏钱是无法善了,只能无奈花钱免灾,不过他并不担心,只当碰到了神经病,以他的经验这些钱他还是有可能要回来的。因为其可不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们家族可以说是‘使者’专业户,早在他刚会走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家人行走于阗通往大宋的商路上。
当然这个专业户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不但要有些资财,还要和当权者有着良好的关系,否则一纸国书首先是拿不到的,自然挣了钱也要分给其一份。有了国书他的身份就不同了,凭此可以在大宋不但会受到地方上的热情款待,在京城中也可畅通无阻。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大宋虽然对各国使团有着人数和所携货物都有限制,但是往往不会干涉。而收买的货物在中原虽然新奇,但在西域都是些平常之物,花不了几个钱。
经验告诉他们,大宋皇帝并不在意进贡了什么东西,只是想让他们在朝会上露下脸,让自己有面子罢了,那些贡物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皇帝有缘相见。但他们可以虚报十倍,甚至百倍的价值,而提高回赐的价码。这些价值不菲的回赐他们当然也不会供起来,而是被当作紧俏商品高价卖掉,赚取暴利,所以这是一门只赚不赔的买卖,他们家族也因此致富。
胡萨拉家族的贡使之路在十多年前因为宋金战争而中断了多年,毕竟脑袋还是比钱更重要。在听说大宋打败了女真人重新成为中原之主后,他们便又重启中断了多年的贡使之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