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西门的韩常在宋军炽烈的炮火中东躲**,城楼按说是他的指挥所,可在第一轮炮火中就化作了废墟,现在正燃着熊熊大火,若是待在里边只怕已经成了烤猪。那些战棚、敌楼更不用说了。寻来找去他发现被封堵了多一半的城门洞才是最佳掩体,里边宽敞不说,还有加厚的顶盖、护墙,无论如何也无法洞穿的。
随着宋军炮击愈来愈猛烈,韩常意识到昨晚的判断有误,自己守卫的西城才是敌人的主攻目标,当他派人向大帅禀告请求增援时却被直接拒绝了,完颜亮仍然认为东城才是重点,西城遭到猛攻,不过又是赵二的疑兵之计,只要援军一动,他们在东城就会发起猛攻,因此只是让韩常忍耐,坚持。
“统军,城外的壕沟被炸平,营垒被尽数被摧毁!”
“统军,城外的士兵伤亡惨重,要求进城暂避!”
“统军,城外的军士再次叫门,称再不开门,他们就投降宋军了!”
“统军,外边守军全部阵亡!”
斥候不断的向韩常汇报战况,可他一概以‘嗯’回答后再无下文,实际上他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敌人的炮火肆虐,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现在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守军进来,也等于将宋军放进了城。组织反击更是笑话,宋军的大炮摆在三、四百步之外,再好的射手也射不了那么远的距离;投石机倒是勉强能够得着,可现在城外宋军竖起的望车高达十余丈。不仅能将城墙上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城里边的动静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只怕投石机刚推出来就被炸上天了。
‘咚’靠在城门洞墙壁上的韩常听到一声闷响,身体跟着猛地一震,几块松动的墙砖也跟着掉了下来,擦着他的脑袋摔在地上变成数块。紧接着每隔几息便又是一下重击,整个城墙便仿佛发疟子一般的跟着哆嗦。‘砰’洞外又传来一声巨响,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股大力给掀翻在地,而眼前满是烟尘什么也看不到了,‘嗡嗡’作响的耳朵中夹杂着人的惨嚎声。
“统军。敌军开始轰击城墙。炮弹落到了城中,炸死炸伤几十名士兵和丁壮!”一名满脸是血的亲兵钻进门洞子里,好不容易辨清了哪个是统军向他汇报道。可看着统军独眼中散发出茫然的神色,知道他眼睛瞎了一只。耳朵也不灵光了。只能伏在其耳边又大声吼了一遍。
“你上城看看。宋军欲从哪里破城?你去调集丁壮准备土袋、木栏等填塞之物,准备封堵破损;你马上向大帅报告,宋军在猛攻西城。我们城外的守军已经全部殉国,现在西城危在旦夕,请速派援军!”韩常终于说话了,然后出了不再安全的门洞子。三名部下接令各自前去,上城的亲兵心中却不是滋味,他一边弓着腰爬城,一边暗自嘀咕,怎么倒霉的偏偏是自己,早知道会得到这份要命的差事,还不如让统军糊涂着呢!
韩常出洞看看天,此刻已经快到午时,应是最为明朗的时间,可锦州城上空硝烟弥漫好似黄昏时分,太阳如同一盏昏暗的灯笼挂着那里,倒是那划过天空的炮弹如流星般留下一道道炫光,落下后炸起一团团冲天火光。紧接着是房倒屋塌,浓烟夹着着火光冲天而起。
锦州城相对两门之间的距离只有五百步,而宋军的火炮射程达数百步,这表明整个城池都在炮火覆盖之下。看看街道上四散奔逃的人群,七零八落的死尸,韩常无奈的摇摇头。锦州城方圆不过五里,可其中却集中了六万军兵,十数万的百姓。巴掌大的地方挤进了这么多人,将锦州城的街头巷尾都填满了。每一颗落下的炮弹都不会落空,往往会带走数人,甚至数十人的生命。
战争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他们此刻就是牺牲品,韩常独眼中的那一丝怜悯转眼即逝,他命兵丁将躲在城下的百姓驱离,把手下的军队和丁壮分成数个梯队,待敌军开始炮击后立刻上城防守,前边的人死完了,后边的人填上去。他知道一旦宋军突破城垣,锦州也就无险可守,而城池被团团围住不说,自己又挖了两道城壕,现在成了作茧自缚,想突围都没法子跑了。
想着宋军可能进城,韩常又命丁壮和士兵在城后五十步的地方修筑一道防线,没有材料便就地取材,拆毁房屋,砍伐树木,绝不能让宋军轻易深入。这一下又是一片大乱,眼看着自己的房屋被拆,瞬间变成了流浪街头的流民,可看看横尸街头的阻止者,也只能放声大哭毫无办法……
‘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城墙还是没能挡住宋军重炮的重击,无奈的垮塌下去。烟尘还未散去,韩常便急令丁壮们堵塞缺口、士兵们上城防守,有人稍有犹豫,他上前便是一刀劈倒在地。在死亡的威胁下,士兵们战战兢兢地的爬上城头,丁壮们哆哆嗦嗦的扛起土袋涌向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