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但周玉和不是的。

他的眼睛像一把随时随地准备出鞘的利刃,不管有没有台词,有没有表情,他的眼睛都处于一种饱满的情绪中,像盯住猎物一样玩味又冷淡。

而且他所谓的“没有表情”,也不是真的没有表情,只是表情的幅度不大,看起来没有那么外放,却也不会让人物处于“待机”的状态中。

那“有表情”的时候呢?

他的每一块面部肌肉都被拉扯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收”,变成“面瘫”,又不会太“放”,过于夸张不符人设。

他只是通过挑眉,勾唇,瞥眼,嗤鼻,露齿笑等面部表,就将一个铁血冷漠,骨子里却流着嗜血本性的日本军官精准又生动地表现了出来——

用惊艳全场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样的氛围,不自觉地吸引了更多圈外的工作人员往监视器旁边挤。

还有不少像杨宇一样聪明的人,在片场周围找了个视角上佳的地方。

在那个绝对不可忽视的笑容之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只是一场试镜,开始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接下来这场令人期待的表演。

对,表演——

“这就要问渡边先生你的手下了,我都不知道富春路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是怎么磨到现在的。”顾无西瞥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后者的头立刻低了下去。

漆黑的眼珠在士兵的脸上流连片刻后,又转了回到了眼眶中间的部分,“可我怎么听说他们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赶到清心堂,是你把所有人拦在外面,一个人在里面,足足磨蹭到现在。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顾先生?”

“见不得人”四个字咬得很轻,看似不经意,但季辰的心头却一震。

他在套话。

因为顾无西在教堂里的确是在销毁一些东西。

在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下,季辰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值正在飙升,他整了整西装,笑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每周在这个时间都会做礼拜,信仰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不管为‘它’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更别提每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当然我想像渡边先生你们这种追崇武士道的日本人,大抵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

两个人都话里有话。

渡边一郎的步步紧逼,顾无西的圆滑世故。

没有背景配乐,没有长镜头和慢镜头的切换的渲染。

令人血脉偾张,紧迫的张力就从场景中央弥漫而出,就连空气都被分割成游丝,让人有些缺氧。

先败下阵来的是谁呢?

按理来说应该是渡边一郎。

因为这时的日本方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美军和国共两党的压迫,他们已经是进退维谷的状态,而顾无西不光是政府要员,他的身家背景也非常强大,官衔比他还高,面对这样的犯人,严英逸扮演的渡边一郎节节败退。

因为他说服不了自己。

说服不了本身就处于弱势,又不占道理的日本方,要如何在审讯中压倒顾无西的气势。

心虚,这才是导致压戏的根本原因。

但周玉和呢?

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向后靠去,悠闲又带着些许不屑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而他身下的椅子也不再是审讯椅,而是华丽舒适的雕花沙发——

“信仰?你说的是什么信仰?大东亚共荣圈的信仰?还是三民主义?或者……卡尔·马克思?清醒点,顾先生,信仰可不会救你出去。”居高临下的语气和倨傲的神情仿佛在说:能让你出去的人只有我一个,服从我,听从我的命令,是你唯一的选择。

他再次绽开了恶意又冷淡的笑容,不过这次,笑容里还带了些许不屑和蔑视,这样复杂的笑容配上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不但惊呆了显示器外的众人,也惊呆了正处于“审讯”中的季辰。

他屏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回应,对方却先站了起来。

嗒、嗒、嗒。

军靴踩踏地板的声音,好像一下又一下地践踏在阶下囚的心脏上。

所有人,包括摄影机显示器后的导演都不敢大口呼吸。

渡边一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一刻,高傲的,淡漠的,阴戾的……所有复杂的情绪从那双细长的眼眸冲涌而出,直击灵魂!

季辰双眼蓦然瞪大。

咚、咚、咚。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被踩在脚下的声音。

转眼间,渡边一郎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凌迟般的眼神非但没有让这位出身高贵的犯人感到不适,反而令他沉浸在一种说不出来的,被凌辱的快感里。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情不自禁地仰头看着这位冷漠禁欲的军官。

下一秒——

哗啦。

冰冷的水冲掉了他的金丝眼镜,冲掉了他一丝不苟的乌发——

像大雨冲刷冷傲的花朵,像海浪卷翻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