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珪原本还盯着王冲,心中隐隐有些怒火,还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但是听到这句话,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安兰,你说什么?”
张守珪语气中夹着一丝颤抖。
“大都护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少帅,少帅抓了我的父母,威胁我,要我每天在你的茶水里加一些白色粉末,这些真的与我无关,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大都护的啊!”
安兰浑身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了,整个幽洲地界没有人不怕张守珪,畏惧程度甚至还远在王冲之上。
听到这番话,张守珪浑身剧震,瞬间失去了镇定。
“都护大人,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我只提到小心安轧荦山下毒,却根本没有留意,他根本没有在饭菜中下毒,而是在茶里动了手脚。”
王冲平静道。
这个安兰是风林火山花了很久时间才确定的目标。
“都护大人,恕王冲直言,你根本不是暗疾发作,而是中了他人毒手,而毒药就在这包纸里。都护大人精于茶道,这种香味应该不陌生吧?”
王冲说着,手指一弹,便将不知什么时候取出的,一个折起来的纸包放在桌上,轻轻一推,滑到张守珪面前。
张守珪神色僵硬,迟疑片刻,拿起那个纸包,刚刚打开,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瞬息间,张守珪的神情变得难看无比。
张守珪不好女色,唯独喜欢饮茶,这是他年轻时的习惯,并且一直保留到了现在,也成为他军旅之中最佳的放松方式。
就算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张守珪也往往还有心情泡一杯茶,端在手里。
这件事情传开之后,在帝国早已成为美谈,也成为张守珪实力的彰显。
而对于张守珪麾下的士兵来说,看到主帅如此放松,部下们也信心大涨,士气也更加高昂。反过来也促成了张守珪战无不胜的传说,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张守珪都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那个纸包刚一打开,张守珪就闻出那是安轧荦山敬献给他的“安轧沱茶”,汉语的意思就是战神之花,据说是从原突厥帝国战神之山轧荦山上采摘,数量极其稀少。
这种茶有一种特殊香味和甘味,张守珪喝过几次便喜欢上了这种茶。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安轧荦山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我之前也让军中的捉奴将喝过,正是因为他们喝过没事,我才……”
张守珪说到后来,想到了什么,嘴唇张了张,顿时说不出来。
王冲心中一叹,知道张守珪毕竟运筹帷幄,兵法通神,还是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军中的捉奴将都是胡人,而且最多都是三四十多岁,没有经过征战,更是没有暗疾,他们喝下去当然安然无恙,唯独大人身上伤势重重,喝了这茶能够诱发体内暗疾。”
看到张守珪不说,王冲便将他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大殿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无比。
张守硅坐在太师椅上,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一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心中天人交战,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与怀疑之中。
王冲见状,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以张守硅的聪明才智,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很多事情,他早已经能够猜想到一二了,只不过安轧荦山的伪装太过精明,形象早已经根深蒂固,哪怕张守硅心中有了怀疑,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
“都护大人如果还有所谓怀疑,我这里还准备了一些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王冲再度开口了:
都护大人精通高句丽语、奚语、契丹语和东突厥语,只要一看就知道了。”
王冲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封早早准备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仔细看去,那赫然是两封书信,从信封上来看,分别是一封高句丽语的信笺和东突厥汗语的信笺。
张守珪沉默良久,终于从桌上拿起了那两封书信,拆开来,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张守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而看完第二封信,张守珪更是连身躯都颤抖起来。
“……第一封信是我们好不容易从丸都城截获,都护大人和渊盖苏文交手多年,应该认得他的字迹。这封信是他写给张大人麾下一名部将的,里面部分谈到了双方合作的事宜。都护大人明察秋毫,应该猜到他的这个内应是谁。”
王冲看着张守珪,深深叹息一声,心中有些怜悯:
“还有一封信,是我麾下兵马打入东突厥汗国贵族之中截获的,如果张大人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从奚、契丹方面提供给张大人同样的信函,——张大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幽洲之战,从头到尾,都是安轧荦山和渊盖苏文,以及奚、契丹、东突厥汗国联手演的一出戏!”
“那支横渡东海,夜袭高句丽的小分队,根本就是安轧荦山派出的兵马,只是打着为大人治疗暗疾的名义罢了,还有那支幽洲战场上,那支异军突起,由安轧荦山临时招蓦的胡人部队,都护大人真的认为一群游兵散勇,能有这么训练有素,打败渊盖苏文麾下精锐的正规军吗?对了,忘了说了,都护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高句丽根本没有什么公主,所谓的公主,不过是幽洲之战前二个月,渊盖苏文临时收养的一个义女罢了!”
王冲淡淡道。
“轰!”
听到王冲最后一句,仿佛一道雷霆落下,张守珪浑身剧震,整个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冲的一席话,犹如一柄尖锥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