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已经很久没有变成原形了。
在竹山县的时候,墨鲤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去灵泉潭里泡一泡。
不为别的,那里灵气充沛。
他熟悉水潭里的每一块石头,那里就像是他的家。
墨鲤看着江水走神了,连孟戚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发现。
“大夫?”
孟戚看到墨鲤的表情,立即猜出了大夫的想法,化为原形的时候他看到柔软干净的沙粒都会忍不住过去滚一滚,水对鱼的诱惑应该差不多。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孟戚提议。
墨鲤回过神,忍不住瞪了孟国师一眼。
——这跟叫他脱衣服有什么两样?话还说得这么暧昧,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孟戚一脸坦然,变为原形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是沙鼠,不算的。
“孟兄再这般,下次沙鼠出门的时候,我就不会为它保管衣服跟剑了。”
“咳,暂时不用。”孟戚装作听不懂墨鲤话里的意思,语气诚恳地说,“最近两次出去,我都没有脱衣服。”
说起这件事,墨鲤神情一动。
因为那次沙鼠回来的时候,直接变为人形站在他床前,还吃起了桌上的糖炒栗子。
没、穿、衣、服!
春日夜里寒凉,尽管知道孟戚内功深厚应该不会伤风冒寒,但是墨大夫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沙鼠连着打喷嚏的画面。
四肢绷直,浑身的毛发都能蓬起来。
如果病恹恹地跑不动,窝在自己怀里不停打喷嚏,那岂不是揣了一个会弹跳的软球,按都按不住。
墨鲤只照顾过伤风的狐狸,沙鼠这么小,要如何灌药?
不,关键是灌得进去吗?
当时墨鲤越想越多,神游方外了,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孟戚已经默默地穿上了衣服,好像有点儿沮丧。再然后孟戚就整整齐齐地穿着衣服出去打探消息了,本来也是,有什么消息需要它变成胖鼠去偷听的?用轻功岂不是更方便?
“这里没有渡船,是怎么回事?”墨鲤重新望向江面。
孟戚无奈地说:“是皇陵的事闹的。”
侠以武犯禁,这里的侠,说的是游侠。
所谓江湖,以前都是游侠儿,好勇斗狠,非常讲义气,常常为了一句承诺,就慨然赴死。游侠儿有好也有坏。时至今日,重诺的江湖人依然存在,可惜他们继承的不止是重诺,还有不把律法跟他人性命当回事的毛病。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溅五步。
江湖人跟江湖人斗起来也就算了,麻烦的是他们祸及百姓。
大宗派会约束门下弟子,不许对寻常百姓动手,翻个城墙都要遮掩一番,邪道的那些人就难说了。故而每次江湖人聚成堆的时候,官府都会特别注意。
这次从雍州往太京的江湖人,在中途闹出了一件大事。
闯入皇陵!
打塌了皇陵驻军的营帐跟房舍。
幸好宗庙跟享殿都没有波及到(江湖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把朝廷往死里得罪),即使如此,闻知此事的雍州府君还是惊怒不已,发快马急报太京。
正巧管着京城街面治安的巡城衙门也发现有过多的江湖人涌入,张宰相姜宰相不敢有丝毫拖延,还在为星孛一事生气的陆璋闻言大怒,就下了这么一条命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尽管这话对齐朝来说只有北方好使,可也是皇帝认定的道理。
踩着齐朝的地,走着齐朝的路,还斗殴斗到莽撞地闯入皇陵?现在还想进京?船都不给你们留下,有本事就走一百里路,到上游或者下游去找渡船。
“我从这边的县衙来,据说是陛下震怒,封锁了青江沿岸上百里的江面。”孟戚摸着鼻子说。
这事听起来很胡闹,不许渡船甚至渔船下水,是断了一些百姓的生路。
虽然目前说只封锁月余,但到底有碍民生,按理说就算是皇帝下令,文武百官也不是吃素的,命令没有那么快通过并执行。
可谁让这次犯事的是江湖人呢?
而且出事的还是皇陵,这也太目无法纪了,换成谁被人冲到祠堂砸了坟,都得震怒。皇帝是天子,这通怒火发得有理有据,还牵扯到朝廷权威跟帝王尊严,谁也不敢拦。
“据说是前天晚上贴的告示,昨天船只就陆陆续续开往下游,不挪走的一律判罚。”
过了青江,再走半天就到太京。
如果要绕行,按照普通人的脚程,等于多出了两三天的路。
有轻功的倒是不愁,只是在青江朝廷只是拦一拦,到了太京,估计就是锦衣卫动手抓人了。那些带着兵器的江湖人,估计都别想进城。
墨鲤半晌才说:“我还以为陆璋会去找青城派与春山派的麻烦。”
“暂时找不了,之前我们是不知道,刚才我特意找别人打听了。青城派已经靠近天授王的地盘,而春山派则是接近南边。虽然说起来都在齐朝的统辖范围内,可是要对付这样的宗门,非得调动军队不可。”
那些地方出现大军,就是要打仗的架势,对面作何反应就不可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