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在空气当中,令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噼啪作响的火盆仿佛抵挡不住房内禀烈的寒气。
袁绍适才还是和蔼的双眸,此时因为逢纪一语而陡然变化,竟是发出了足能令人浑身颤抖的锐利光芒,其中尽显河北雄主的霸气与英势,好似一头高傲的雄狮一般,沉冷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袁尚和逢纪两人。
袁尚勉强还算好,逢纪却吓得浑身直哆嗦,腿下一软险些就没跪下去。
他很清楚,袁绍这个人平日里看似宽厚仁善,性格优柔不决,但实则主威最甚,且心胸并不宽广。
特别是对于他自己手中的绝对权威,袁绍看的比什么都重。
田丰、沮授都对袁绍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可是为什么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尊重袁绍最为看重的东西!
可叹田、沮二人空有经纶济世之才,却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
主公什么事情都可以忍,但不能落了面子,且最憎恨的就是被人侵犯了的他手中那赫赫的权力与权威!
可逢纪千琢磨万寻思,也是没有想到,在继田丰和沮授之后,今日又一次冒犯了袁绍权威的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逢纪觉得自己在顾忌主公权力这方面的尺度,一向都是掌握的很不错,可是为什么今天就稀里糊涂的就被拖下了水了?
究竟是为的什么?
思虑到了这,逢纪将头缓缓的转向身边矗立的袁尚,脑中猛然惊醒,恍然间似是想通了什么!
都是因为这个灾星!因为这个孽障啊!
书房里静谧无声,袁绍怒目而视,逢纪垂头哆嗦,刘氏眉头紧皱,静静的等待着袁尚开口道出下文。
然而,奇怪的是,袁尚却是三咸其口,静默不言,只是平和的看着袁绍。
袁绍紧紧的盯着这个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但见此刻的他还是灰头土脸,英俊的脸上到处都深刻着奔波劳碌的疲倦之色。
看来中原之行,并不像他自己口中所述的那般轻松,孤军深入,辗转千里,横跨数州,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在自己羽翼下长大的孩子,转夕之间就能做到这点,他这个做父亲的着实是应该感到庆幸与骄傲。
今日是个喜日,又何必要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动肝火呢?不值得啊。
恼怒目光逐渐变得复杂,静谧了很久,终听袁绍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显甫,你私去禁狱,为的不过就是去救田丰,沮授二人而已。为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何时与你攀上的交情,但此二人屡次以下犯上,冲撞与我,令人实难容忍,为父若是不杀他们,日后传将出去,天下人又当何以视我袁绍?又如何瞧袁氏名门?这些道理,你可明白?”
逢纪诧异的抬起头,断没想到袁绍在即将盛怒之下,居然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反而是平心静气的跟袁尚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亲儿子,就是不一样。
袁尚闻言也是叹息:“父亲,孩儿阻了父亲的将令,着实是应该重罚!只是父亲适才说田丰,沮授犯上,若是不杀,天下会瞧不起我袁家?那孩儿我想问一句,刚言直谏,不惧生死,为主进忠的贤臣,一旦被赐死,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父亲?难道父亲觉得杀了他们,天下人便会高看我袁氏一眼吗?”
袁绍摇了摇头,不满道:“为人主者,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功必奖,罪必罚!为父作为河北之主,平日里对待麾下众人并没有什么过分苛求之处,只是要求一点!就是为袁氏之臣,不管有何原因,都不可行篡越之事!田丰和沮授,不管他们初衷如何,但是,他们过了为父给他们划定的界限,触犯了他们不该触犯的权威!所以,他们必须死,不然,你让为父今后如何统御河北千百将官?”
逢纪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
袁绍把这话跟袁尚、刘夫人说也就算了,为何却不避讳自己?难道主公对自己也起了杀心不成?
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
听了袁绍的话,袁尚皱起了眉头,道:“这么说,父亲也知道他们不该杀?”
袁绍点了点头:“为父知道他们罪不至死,但却又不得不死!”
袁尚漠然的看了袁绍许久,忽然开口:“父亲刚才说,忠必奖,罪必罚,那敢问孩儿在乌巢之战的表现可算是功?”
袁绍闻言一愣,不晓得爱子为何会突然将话题牵扯到这上,点头道:“当然算。”
“那领兵南下,前往中州,纵然无功,也算是有些苦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