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建议,西域的战事就此告一段落。梁啸孤身一人西行,得到这样的战果已经是极限。如果还不收手,将战事进一步扩大,势必超出掌控的范围,力有不逮。
梁啸沉默了很久。他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神,一个人打不了天下。能把仗打成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如果不是他冒险出击务涂谷、交河城,他很可能会被右贤王堵死在达坂要塞。
出击务涂谷的代价是惨重的,两成以上的非战斗伤亡,得交河城而不能居,这都是他实力不足的体现。如果他再有一千人,他大可以守住交河城,何至于要用这种小伎俩拖延时间。
“右贤王愿意罢手,让我占据天山以南?”
“你以为我在他的大营里,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东方朔又一次得意的笑起来。“放心吧,匈奴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右贤王虽属单于一系,但是继承位靠后,基本没有可能继承单于之位。西域匈奴虽大,实力不仅不如王庭,甚至不如左部。为了自己考虑,他也不想和你拼命。”
“这么说,他放弃了天山以南?”
“这不好说。”东方朔摇摇头。“我只能说,他不敢再打下去了。万一损失过大,他控制不住部属,很可能会步浑邪王后尘。”他话锋一转。“你看,这就是封建之弊,若非各部离心,各谋其利,他没有后顾之忧,哪会让你这么轻松。”
梁啸一时没跟上东方朔的节奏。“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这是一回事吗?”
“我是想告诉你,回长安之后,不要自以为是,乱说话。削藩是朝廷的既定政策,凡是反对削藩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希腊联邦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谁说我要回长安?”
“你烧了交河城,不回长安,我怎么和车师王做朋友?就凭这几百人,我们能控制西域诸国?”
梁啸尴尬不已。烧车师王宫是一时痛快,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不妥。他挠挠头,欲言又止。
东方朔放缓了语气,又道:“再说了,你若想封侯,就必须回长安去。远在万里之外,就算立了大功,朝廷哪里知道?需得时时在天子面前出现,让他记得你,记得你的功劳。不管右贤王愿不愿意放弃,这一年以内,他都无力再次发动战事,正是你回长安的好机会。”
梁啸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他的确该回长安一趟了。仅凭他们这些人在西域拼命是不够的,只有朝廷出动主力才有可能真正打通河西走廊,控制西域。
“你呢?”
“我想在周边诸国游历,增长见闻。你说希腊之后有罗马,我要去看看这个新兴的国家。那车夷说的是天竺佛学颇有几分见地,我也想去看看。”
“我回长安,你去游历,这里交给谁?”
“自然是李舒昀。”
梁啸很意外。“为什么不是李当户?”
东方朔白了梁啸一眼,颇有些不屑,又有些自鸣得意。“我就知道,我不在,你就乱了方寸。论功,李舒昀功多;论职,李舒昀位尊;论和你的关系,李当户虽然亲近,哪里李舒昀对你忠心?”
梁啸品味了一番,也觉得东方朔想得周全。只是……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看了东方朔一眼,正好看到东方朔有些诡异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定睛再看,东方朔已经转过了头,一副游戏人生的懒散。
两天后,他们来到蒲类海,疏榆谷。
蒲类人早在梁啸出击河西之前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受的损失最小,防守也最严密。虽然收成少了一些,可是有蒲甲带回来的大量战利品补充,他们这个冬天过得最舒服。
进入疏榆谷深处,梁啸看到的是欢乐的笑脸,听到的是愉快的歌声。看到他们,蒲类人都热情相迎,少女们站在帐篷前,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他们,孩子们在马前奔跑,清脆的笑声响彻山谷。
“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野牛哈哈大笑。“刚才有好几个姑娘冲我笑了。”
“你就算了吧。”风里沙调侃道:“有大人这样的少年郎不看,谁看你这粗货啊。”
“唉,你这老家伙懂什么,粗货有粗货的好处。大人是比我漂亮,可是他身边还有希娅姑娘呢。你看她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谁敢靠近?”
“哈哈哈……”风里沙大笑,佣兵们也笑了起来。
梁啸回头看了希娅一眼。希娅很无辜的耸了耸肩。“主人,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可没有瞪她们。你看中谁就带走,我想公主是不会介意的,就是不知道你们长安的那个公主会不会介意。”
梁啸无语,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没么急色。”
希娅笑了,吐出粉红的舌尖。“我就知道主人不像那些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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