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卖掉它。”宫本雪子说。
“为什么要卖掉它?”羽弦稚生问道。
“用电动车也很好呀。”
“不要卖掉它。”
“为什么?”
“我将来想用这台车去很多地方,跟你一起。”
“将来我老了,你就会讨厌我了。”
这辆车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哀鸣声似乎变得更大。
“那样的将来何必到来。”羽弦稚生伸手,替雪子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
车子开始驶入主干路,车况逐渐稳定。
“雪子长官,请朝着美好未来进发,over!”
“收到,稚生战斗员!正在朝着美好未来进发!over!”
每一件小事都由於彼此的存在而变得不同,生命也因此完整拥有意义,日产240sx喷出彩虹般的尾气,在时光之海尽情遨游,天地细雨,岁月滂沱,过去的已过去,到来的正到来。
......
无线信号经过东京塔的发射,传递到成田区信号发射塔上,又跨越重重细雨,疯狂涌入女人手里的对呼机器,沙沙的电流音滴答响起。
这里是田空葵的家,一楼一片漆黑,女人正坐在二楼梳头发,周围散落着饮料,还有没有合上盖子的古木餐盒。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听着对呼机里男人们传来的声音:
“目标已朝大坪街道赶去,脱离日常观察范围,over~”
“第二目标察觉到了欺骗,砸毁了便利店的柜台,便利店里的老女人正在被揪着衣领扇耳光,over~”
“第一目标抱着一堆奶油面包跑了出来。”
“目标并未发现警局清理过后的痕迹,剩余的混混们正在被揍,第二目标使用的是竹刀。”
“那孩子开心么?”女人懒洋洋问道。
对讲机外的人们愣住了。
“第一目标,看起来开心么?”
“好像......很开心。”手持对讲机的男人们隐藏在暗夜的高楼里。
“开心不就好了。”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拿起对呼机,走下楼去。
一楼的沙发上睡着一个死猪般的女人,啤酒罐散落一地。
在这个醉鬼脚下的地板上,正睡着小猫一样的女孩,她的头发苍白色,身上白的耀眼,在暗夜里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
她盖着薄薄的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女人走了过去,用脚把田空葵踢醒,小女孩的身上尽是被竹条抽打过的伤痕,细血沿着她背部密集而下,未结痂的伤口在抽打过后再次崩裂。
田空葵抱着胳膊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女人一脚将她踹在地上,脚下的鞋子踩在她的头上,脚底下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沙发上醉鬼女人挠了挠肚子,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洗手间在哪里?”女人问道,“二楼的坏掉了。”
脚下伸出一只苍白小手,朝着房间里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女人挪开脚,走了过去,拉起长裙坐在马桶上,撑着腮帮子,她看着那个小女孩再次蜷缩起来睡了过去,她不喜欢这种可怜的生物,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对讲机上的信号不断传来,传来尿液激射在马桶内壁上的声音,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们顿时一怔,同时关掉了手里的对讲机,脸色惶恐。
女人抆了抆身子,将纸巾丢到纸筒里,从马桶上起身,盯着尿液旋转着落下去,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她看腻了世间一切,居然觉得冲马桶都比那些公案有意思。
她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罐啤酒,边走边打开,饮了一口,走上了二楼房间里,透过窗帘遮挡的缝隙,注视着那个没有熄灭灯的家,院子里的日产240sx被开走了,那两个幼稚鬼出门匆忙,连门都没有锁上。
这要是进了变态,说不定会安微型摄像头吧。
好在自己已经安装过了。
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每一只灯口。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在灯光下画的一笔一划,他的自言自语,还有第二目标给他做的每一次饭菜,两个人的每一句交流,以及那些打闹玩耍与别扭,都尽收眼底。
她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在透明箱里养了两只用来观察的小白鼠。
她拉开窗帘,透过微醺的雨幕,注视着中央区高高耸立的东京塔,灯火通明的河堤,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它,它的脚下是层叠起伏的高楼大厦。
她仿佛站在浩瀚的平原之上,俯瞰着这座庞然大物的城市,这座属於自己的王国。
但在无数亮着灯的居民楼之间,她找不到自己的那一个,亦如被她沉默注视着的东京塔,孤零零地伫立,贯通天地,却无法接近人间。
她低头看手表,静静等待着。
午夜十二点刚过,锺声敲响,东京塔上的光芒替换,微风细雨中,亮红色的信号灯从下至上,逐渐转为蔚蓝色的耀眼光晕,那是星光大赏正式开启的标识。
明媚的烟花高高喷涌,炸出巨大的花火,无声地照耀着她的眼眸。
在这烟火典礼之下,在夜路上行走的人抬起头望向天空,居民楼里的人们推开窗户,欢笑着看了过去,酒吧里有不少人正注视着壁橱上的电视机,前台记者站在东京塔顶端,笑着向全日本宣告这场一年一度狂欢盛会的来临。
无数人等待着这一刻,它预示着东京排名榜上新一轮的洗牌,也预示着十大学院的排名在这场盛会之后重新定局。
金钱、权利、名誉。
这是屹立东京之巅的超级比拚。
温情、依靠、相随。
车子停在了靠着河的堤岸旁。
宫本雪子依靠着车子,羽弦稚生抱着腿坐在车前盖上,两个人的手里都是奶油面包,你一口我一口,注视着天穹上升起的烟花。
“雪子。”
“嗯?”
“请靠近我一点。”
“这样。”
“不,还不够近。”
“这样?”
“嗯,这样就可以了。”
羽弦稚生像是猫一样探过身子,用沾着奶油的嘴唇亲了亲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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