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是个孤儿,被父母抛弃,甚至连他的父母也不在人世。”
“我觉得他不像。”蔡夫人摇头。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了。”安山治说。
“可是.能够将一个人的身世,掩藏到连你都无法找到的地步,有权力办到这一点的,只有国卿会了吧?”蔡子澜看向他。
安山治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会不会是女将的儿子?”蔡子澜调笑道。
“我有这么猜测过,但很快就否认了。”安山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女将怎么会舍得把她的儿子放在福利院呢?”
“说不定是女将放在世间的棋子?”蔡夫人问道。
“不可能,棋子在十八岁之前注定平庸如凡人,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棋子。”
“那就是棋手?”
“你是说神绘之琉璃那样的棋手?”
“对呀,文学社不是一直在跟她领导的隐修会合作么?”
“更无可能了,他要是棋手,手里也没有可用的棋子啊。”安山治轻声道。
“我就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假设他既是棋子,又是棋手呢,你看他已经接近了文学社,跟源家的那位公主也有密切的关系,等到他十八岁,女将亲自接他回到家族,届时不费吹灰之力,两大势力都被女将收入囊中。”
安山治猛地一愣,接着上涌一阵寒意,这寒意入骨。
蔡夫人看出了他的紧张不安,轻声笑着劝慰道:“我只是开玩笑的呀,你别太在意。”
但安山治无法做到不在意。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女将的计划将会天衣无缝,那么她对两大势力的打压,极有可能只是表面做戏,真正的棋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权利漩涡。
东京最顶级的两大势力,都在寻找未来的扛鼎之人,以对抗女将的清洗运动,如果他们找到的人,是女将提前安排好的棋子.
“但这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安山治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棋子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棋子,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拚命地获得权力?”
“你当年为什么要接任文学社呢?”蔡夫人问道。
“为了保护你,还有清姬。”
“如果那孩子也有拚命要保护的人呢?”蔡夫人说。
“宫本雪子?”安山治心中越发颤抖。
“宫本家族的独女?她怎么了么?”蔡夫人不解道。
“如果他真的是棋子,女将也是如此打算的,那么宫本雪子应该就是他拚命要保护的那个人,女将一直为权力而着迷,如果她设下计谋将宫本雪子的家族毁掉,让那个孤独的孩子跟她相遇,并让她扛下债务”
“他就诞生了前进的力量。”蔡夫人缓缓地说,言语间颇为惊异。
“但这也太巧合了,她不怕宫本雪子自杀么?”蔡夫人又问道。
“不,如果她死了,应该还会有下一位‘宫本雪子’在某个地点跟他相遇,直到他愿意前进。”安山治轻声说,“女将手里的棋子,有很多。”
风从两人面前吹过,卷起地上枯萎的落叶。
本来只是蔡夫人无心调笑之言,却如此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女将的恐怖,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的猜想,他们可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永远意识不到女将对於权力的熟练掌握。
“但说到底,只是猜测罢了。”蔡夫人轻声说,“而且,哪怕这真的是女将的计划,最后能不能成,还说不定呢。”
“什么意思?”安山治问道。
“你觉得那个孩子,真的会把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么?”
“如果他的体内流着跟她一样的冷血。”
“这个时代在女将的操控下,已经越发昏暗了,如果他真的站在正义这一方,到最后究竟是谁吞噬谁,还说不定吧?”
“但那是他的母亲。”
“可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儿子啊,她一直在利用他,甚至连他最珍惜的人,都不过只是她安排好的道具。”
“要提前把这个猜想告诉稚生么?”
“不,不用,首先而言这是个猜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是真的,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蔡夫人微笑着说。
“这怎么会是好事啊?”安山治皱起眉头。
“女将的丈夫是中国香港人,你还有印象吧,我记得很久之前的一篇东京日报上有说过的。”蔡子澜认真道,用手肘捅了捅安山治的腰。
安山治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那片报道是在女将登位时发布的,不过只一个上午,国卿会就下临一位大御官,通知让我们全面销毁那张报纸。”
“所以,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想想,如果他的体内有中国的血脉,那就很好了啊,清姬将来不愁嫁人了,她从小就吵着要嫁给中国人。”
“而且,若他是女将的儿子,清姬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
“羽弦君,可以借你的肩膀用一下么?”
在路过一簇簇红色垂樱的美丽之处时,安山清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可以啊。”羽弦稚生点头。
安山清姬一步步走来,将脑袋轻轻地磕在他的臂弯里,先是缓缓地抽泣,接着情绪失控,到最后,渐渐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安山治从来不让她接触到外面的事情,可对於外界的权力交锋,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少女天生心思玲珑,知道爷爷去世后,安山家族的压力每日剧增。
而她作为安山家的小公主,却什么都做不到。
“爸爸妈妈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我都明白的。”
安山清姬在他的怀里,泪水汹涌:“羽弦君,如果我跟你一样也是男孩子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为了保护家族而那么累了吧。”
羽弦稚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感受着校服里的白衬衣,逐渐被她的泪水打湿。
“这不怪你的。”他轻声安慰道。
这些话,她平常都是憋在心里的吧,也不敢对父母说,所以只能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这些难过悲伤,在她心里藏了有多久呢。
等到少女哭够了,她勉强起身,重重地咳嗽起来,鼻涕和眼泪脏兮兮地挂在好看的脸蛋上。
羽弦稚生拿出手帕, 像是一位年长的哥哥,轻轻地为她抆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可人就是在痛苦中寻找希望的生物,黑夜和白天在世上交替,人的悲伤和开心也是这样的交替着。
无论如何,羽弦稚生都希望她可以过的开心些,就像是保护宫本雪子一样,他也希望她的美好能够一直延绵下去,永不断绝。
“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我来保护你,怎么样?”羽弦稚生一边抆拭着,用哥哥的口吻,微笑着安慰道。
“不要,我不想给羽弦君添麻烦。”安山清姬拚命地甩着鼻涕。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羽弦稚生笑着耸了耸肩膀,“不就是国卿会的打压么,我能替文学社扛住的。”
安山清姬破涕为笑,可能是被他的话给逗笑的,也可能是她感受到了羽弦稚生对自己的温柔,她笑的很好看,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