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老部下们来侃侃大山,摆一摆龙门阵,一直是李中易和大家交流感情的一种贴心安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性质类似於李中易以前当副院长时,经常和下级干部们召开座谈会一样。
其目的有二,其一是拉近和部下们的关系,告诉大家,他李某人从没忘记任何人。
其二是,及时掌握部下们的想法,让他们敢说话,而且有畅通的说话渠道,不至於造成难以挽回的误会。
喝着热茶,吃着点心,随心所欲的闲聊一通,这种看似不起眼,也几乎没啥开销的沟通方式,实际上,一直默默的起着沟通的桥梁作用,并且十分高效。
站在将心比心的角度,李中易当副院长的时候,除了高收入之外,更看重的其实是老长不经意的夸奖他:医术高明,服务质量很棒。
人,不是机器,情感方面的需求,在某些时候,远远大过金钱。
李家军自从军兴以来,战场上的缴获物资,除了必要的交公部分之外,剩余的很大一部分,都分配给了官兵们。
钱是王八蛋,没钱万万不能,可是,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的数量,也就变成了数字而已。
换位思考一下,就连李家军的普通士兵都明显富裕了,更何况,统兵大将们呢?
至少,廖山河和刘贺扬二人,敢於当着李中易的面,唱一曲双簧的戏码,这也就从侧面反证了一件事:沟通十分畅通,关系非常亲密。
否则的话,谁会冒着被主君猜忌的风险,乐此不疲的玩同样的小游戏呢?
“爷,咱们把城里的粮食都抢光了,饿死契丹狗倒是小事,咱们同族的……”廖山河憋了很久,终於趁着李中易饮茶的当口,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一笑,说:“晓达,契丹人慑於我军声威,不敢言战,落荒而逃之后,你视为同族的人们,可有主动迎接我北伐之王师者?”
“呃……这倒没有,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就和防贼一般……”廖山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硕大的脑袋,契丹人虽然被打跑了,可是,契丹国治下的汉民老百姓,好象并不怎么欢迎大周的北伐军?
“嗯,晓达你说的一点没错,彼辈确实视我军如同流寇一般。”李中易轻声一叹,耐心的解释说,“幽燕之地,丧於契丹人之手,已近三十载。说句大实话,契丹人为了笼络住辖境内的汉民,其所收取的农税,确实比我中国轻得多。”
“契丹人平日所食,主要是牛羊,只是在遭灾的时候,需要幽燕的粮食救济罢了,所以,契丹国有条件只收取很少的农税。”李中易小饮一口茶汤,晃了晃脑袋,此时此刻,他竟然颇有些怀念以前手夹一支烟,吞云吐雾的美妙感觉,“反观我中国,人多耕地少,牛羊皆少,只能以粮食为主。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老百姓,都需要从田地里面刨食。咳,田地永远是有限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或是遭了天灾,穷人之家就只能卖地求生,甚至是出卖儿女,给富人家为奴,只为了三个字:活下去。”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一个规律没有,在我中国,但凡出现天灾或是之后,总有权贵或是大户人家,会大肆出手趁低兼并穷人家的土地。”李中易轻声一叹,“这还是合法的土地买卖。至於,权贵们利用权势,巧取豪夺的恶劣行径,更是比比皆是。”
“爷,末将明白了。契丹国收的农税轻,即使是咱们同族的子民,处於利益方面的考虑,也不见得欢迎王师北伐。”李中易深入浅出的介绍,让廖山河茅塞顿开。
自从唐末以来,就有好男不当军汉的民间谚语,贼配军,一直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骂语。
廖山河在跟随李中易之前,其实是个典型的半文盲军将,他只知道刀口舔血,马上取功名,哪里又知道这么许多经济原理?
如今,李中易把话说透之后,在总管府二堂之中的所有人,全都明白了一件事:已经被契丹人驯服了的所谓同族子民,很可能视北伐的王师为寇仇。
“诸位,你们且听仔细了,我不是假仁假义的宋襄公,更不可能做沽名钓誉、养虎遗患的西楚霸王。在我的身后,不仅有你们、你们的部下以及大家的父母妻儿需要悉心的照应,更有千千万万的大汉子民,需要更多更大的生存之地。所以,在敌国境内,该怎么抢就怎么抢,一切依照军令行事。”李中易冷冷的扫视了四周一圈,突然厉声喝道,“本帅奉劝诸位一言:亦将余勇追穷寇,绝对不可同情心泛滥。须知,姑息养奸,便是资敌。至於,那些所谓的同族子民,怎么活下去,就让契丹国的睡皇去操心吧!”
“喏。”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抱拳行礼,凛然遵命。
李中易已经有言在先,不管心腹重将们如何理解,都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
“来人,去问一下左将明,城中的铁匠、木匠、泥匠等各种匠人,可曾甄别清楚?”李中易了狠之后,突然话锋一转,二堂内原本凛然肃杀的气氛,稍有缓解。
刘贺扬主动凑到李中易身前,拱手问道:“爷,末将担心一事,就怕朝廷里的文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