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甫一入梦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黑暗极为浓稠粘腻, 沉沉逼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仿佛整个人沉进了沼泽一般令人窒息。
三日月并未慌张,他屏息凝神,手掌弯曲向上, 仿佛用手托起了一团什么珍贵的东西。同时随着他的动作, 一点荧荧星火慢慢的从他的掌心燃起。
乳白色的亮光, 柔柔软软的,看起来很没有攻击性, 甚至就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样弱不禁风,在三日月手里摇曳,一副随时都会灭掉的模样。
但是就在三日月似乎找到了路的方向, 脚下生风的走出好一截路之后, 这亮光也坚强的亮在他的掌心没有熄灭。
三日月心知肚明,这就是世界意志给予他的那块力量的碎片, 光是将这零星一点托在手中就能感到一种沉重却不含侵略性的压迫感。三日月忍不住晃神了一刹那,这就是所谓的世界的力量吗?
那……在那毁灭了整个世界的力量下逃脱的时也,从前又该是如何的强大呢?
就在三日月晃神的刹那, 在那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朦胧的浅色,就像一片黑色中突然出现了一块灰色的斑点, 三日月连忙加紧步伐, 然后一头撞上了那片灰色。
这样形容可能有些奇怪, 但是三日月确实是像撞上一块玻璃或是一扇门一样撞在了那片灰色的区域上,他尝试着转移路线, 却发现前面的黑暗就像被放置了一块无形的围栏一样根本无法通行。
很快的,三日月又发现那片灰色的区域慢慢变淡,变成灰白,变成白色,最后变得透明。
就像在一个黑色的囚笼里开了一扇窗一样,三日月走到那扇窗前,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那时的时也还保持着青年的模样,身着黑色轻甲,一头微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或是用发带束起一个扁扁的小揪揪,常年背着一杆纯黑的□□,那枪重的可怕,却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杀敌无数。
世界上的万物都有一个承受限度,在这个因为战乱而千疮百孔的世界里,终于有一天承受不住了,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一样,这个世界终于开始了又一次的清理重组。
世界就像一棵大树,人类就像生活在这棵大树上的小蚂蚁,大树覆灭了,小蚂蚁也别想活命。
大地上生灵涂炭,滚滚黑云遮蔽了天空,森林燃起大火,大海掀起波涛,河水断流,疫病横生,险恶之徒趁火打劫,正义之师却束手无策。
那时莫兰王国早已覆灭,魔偶在那最终之战中从战场坠落,破烂不堪的身体被敌国将领带走,泡在魔法原液中一泡就是一百多年。
而此刻那敌国也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人为魔偶补充魔力,或许是断粮多日的饥饿,又或是危机逼近的条件反射,魔偶终于苏醒了。
他打破陈旧的培养皿,踏着一地灰尘走了出来,仰头去看那早已失去太阳的天空。
没有人操纵他了,魔偶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自由,他像一个孤零零游魂一样在大陆上行走,花了几天时间走到了当初莫兰王国的王城旧址。这里曾经如此繁华,现在却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他来到了最后一任主人,也就是那位因为派出魔偶战斗而失去保护被刺杀的太子墓前,这片皇陵被盗墓贼翻得不成样子,墓室空空如也,就连棺材都被撬开了,魔偶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出意外,里面什么都没有。
魔偶靠着棺材坐了下来,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墓室发了会呆,三日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怀念旧主,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什么都没想。
三日月只是觉得,他那样孤零零的坐在棺材旁边,乖乖的抱着膝盖的模样,莫名的孤寂。
三日月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这时候魔偶动了,他慢慢的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手一招召唤出那杆黑漆漆的□□,盯着墓室顶部又看了一会儿,抬手便往天上一刺。
这墓室的顶端就和豆腐块似的一下子破碎了,和着尘土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三日月只觉的面前白光一闪,刺得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待他睁开眼睛之时,整片天地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