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灌木显得反常的高大,粗壮的树藤与荆棘肆虐横生,犹如一条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飘荡游弋。如果稍不留神被它们缠绕住,即使是皮肉坚逾金铁的狼魔族人,也会被从藤枝中吐出的剧毒黏液渐渐腐蚀,最后连一点骨头渣也不留下。
还有那些隐蔽在灌木丛中的食人花,花朵闭合的时候就像一只只粉嫩可爱的婴儿拳头。可是一旦感应到活物接近,便会立时暴露出狰狞的本色,舒展开一片片如同伞面般大小的花瓣,抢在猎物作出反应前将他卷裹起来,并迅速喷出毒焰令其熔化成为一滩精血最终吸食殆尽。
但更为恐怖的是许许多多蛰伏在灌木底下的魔兽与魔虫。它们甚或能够伪装成一块岩石、一根枯枝、一片落叶,在路人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给予致命一击。
楚天忽然有些明白了,三千年前的幽冥皇帝为何不惜挑战天界,发动大军打通冥海。因为比起这里,他曾经生活过的尘世世界,已是天堂。
第二百十七章 北夕部落(上)
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再加上不断从泥土里蒸发升腾的毒瘴,十步之外几乎不见人踪。
北夕照等人点起了火炬,海蓝色的光亮驱散开暮林中的幽暗,同时也使得那些畏火的魔物不敢过分靠近。
对外来者而言暮林就是一座杀机四伏的险恶迷宫,到处都是长得几乎差不多的灌木和魔花,让人很容易就深陷其中迷失方位。
但狼魔族人却拥有上苍赐予的独特天赋,在任何恶劣的地理环境中都不会迷路。
他们驾轻就熟地找寻着最为安全的捷径,在林中鸦雀无声地穿梭前进。
忽然前方有了水声,似是从极高处冲下,撞击在坚硬的岩石上隆隆作响。
楚天的眼前豁然开朗,就看到在暮林环抱中一座幽蓝色的湖泊凝滑如镜,静静镶嵌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野之上。
湖泊的东面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峭壁,宝蓝色的瀑布如银龙般从上空的云雾里飞泄下来,瀑水撞击在崖下的山岩上飞溅起一串串玛瑙似的水珠,汩汩汇入到湖中。
淡蓝色的水雾从湖面上冉冉升起,犹如一袭飘逸灵动的柔纱在风中荡漾。
沿着湖畔成百上千座四四方方用砂土筑成的小屋错落有致地伫立在缓坡上,四周种植着金红色的灵谷,风一吹就似接天的波浪在翻滚。
湖面上空赫然悬浮着一座古老而庄穆的狼魔族神庙。神庙饱经千百年的战火侵蚀,随处可见岁月的纹缝和苦难的斑驳。但从它身上散发出的神圣而威严的气势中,依旧能寻找到往日的光辉。
在神庙主殿如月眉般穹顶的中央,高高托起了一座巨型的血狼雕像。它的头颅高昂,口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仿佛象征着狼魔族坚韧强盛的生命力。
在部落的最外围是一圈熊熊燃放的幽火之墙。蓝色的火焰从地下喷薄而出,闪烁着暗红色的焰心,直冲上十余丈的空中,远远望去譬如一堵透明的琉璃幕墙。
幽火之墙的后方,矗立有一株株茂盛高大的乔木,浓密的树冠恰似天然的堡垒,狼魔族的哨兵便隐藏其中。
家园在望,每一名远征而归的狼魔族战士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夕雅轻轻道:“这是我们在度朔山中所能寻找到的最后一块净土。每次当我穿越过暮林远远望见它时,都会发自由衷的相信这是值得我们所有狼魔族人宁愿牺牲一切也要守护的圣地。”
楚天明白,夕雅是在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许也包括她自己。
由于三年前的惨痛失利,原本作为度朔山脉狼魔族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北夕部落的人口已经从鼎盛时的近万人骤然减少到不足三千人。假如伏魔族倾巢而出,寻找到了隐藏于暮林深处的部落聚居地,他们无疑将会面临一场可怕的灭顶之灾。
前方的幽火之墙霍地中分,露出一条可供众人穿过的通道,再往里走便进入到了一大片灵谷田里。这些灵谷通常不会被直接食用,而是酿成美酒后在节日里分发。
走过灵谷田就是一栋栋狼魔族人日常居住的土屋,有许多孩子聚集在土屋外的空地上嬉戏玩耍,看到夕雅等人押着楚天走了过来,便纷纷叫道:“该死的幽魔猪!”从地上捡起土块丢掷了过来。
北夕照挡下土块,轰散了孩童,便望见十几个族人簇拥着一位头顶高高发髻的中年妇女迎面向他们走来。
“老主母?”北夕照没想到夕雅的母亲会亲自前来迎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家都累了,先各自回家休息。”夕雅几不可察觉地蹙了蹙眉,使得楚天意识到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可能颇为微妙。
出人意料之外,夕雅身后的几名同伴并没有立即离开。北夕照说道:“夕雅,关于夕遥的死就让我来向老主母解释。”
“不用。”夕雅还记得北夕遥在临死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母亲,是谁逼死了她惟一的儿子!”
——好吧夕遥,我满足你最后的愿望。
她这么想着,轻轻咬紧朱唇迎向了自己母亲和那些身后同伴们的父母亲人。
“夕雅,夕遥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老主母的目光在夕雅的身后焦灼地寻找着儿子的踪影,迫不及待地向女儿发问。
夕雅平静地回答道:“他死了。”
“死了?!”老主母大吃一惊,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而凶狠,死死盯着夕雅身后的楚天道:“谁杀了我儿子,是不是这头幽魔猪?”
北夕照说道:“老主母,夕遥是被伏魔族的魔老崆燮用绿噬蚁杀死。当时他正用从神庙里偷出来的圣鞭鞭打凌辱夕雅……”
“住嘴!夕遥怎么会去神庙里偷圣鞭?伏魔族二十年前就被老狼主赶出了山西,根本就不可能回来。”老主母怒斥道:“夕雅,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哥哥夕遥到底怎么了?”
“还有夕寒,他为什么也没有回来?”老主母身后站立着的一名狼魔族老者追问道。他是北夕寒的父亲北夕厄,北夕部落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老之一。
“夕寒遭遇绿噬蚁的偷袭,英勇战死。还有夕猛、夕嘉、夕亨……”夕雅将死难者的名字一一报出,从皮囊中取出北夕寒和北夕猛等人遗留的金丹,低声道:“他们不幸遭遇到亡灵潮,全都没能活着回来。这都是我的错——”
人群里响起一声声悲呼,十几位狼魔族遇难战士的母亲和妻子身躯颤栗摇摇欲坠,有控制不住的已经晕厥了过去。
场中顿时一片混乱,一名狼魔族妇女突然从人群里抢出,张开锋利的獠牙恶狠狠扑向楚天道:“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头姓慕的幽魔猪!”
她是北夕猛的母亲,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三年前的大战中。现在唯一的小儿子又死了,情绪一时失控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夕雅一把抱住她,将北夕猛的金丹递送到她的手中。
北夕猛的母亲呆了呆,颤抖的双手举起儿子的金丹向着天上的红月痛苦嗥叫。
她的举动就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狼魔族人对楚天的仇恨。悲痛愤懑的情绪在人群中酝酿爆发,一个个化身作凶恶的魔狼呼吼扑击,要将楚天撕成碎片。
“保护慕成雪!”见情势即将失去控制,夕雅面如寒霜沉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