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坤望着崔山鹰,有些骑虎难下,他那两下子,比马福来要强,却也强不了多少。拳怕少壮,他年纪虽说没老,可跟崔山鹰这样正处年轻时候的小伙子比,还是差点。何况是人的名,树的影,这年轻人在江湖中名声,不是不响,而是响的让人都有些嫉妒。
来找麻烦,是为了名,也是为了利。自己身后站着几十号徒弟,可面对崔山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怎么感觉,都是底气不足。
人家现在开馆,再年轻是师傅,手下有能打的徒弟,镇得住场,现在又邀自己搭手,上,还是不上?
就在赵乾坤犹豫不决的时候,人群后面响起一个声音,结了他的围!
“崔山鹰大名,如雷贯耳,崔老爷子几十年的名声,传给你不说,最后临走还把灵堂当战场,成全你。前些日子,北海闹腥风,也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个恶猴孙栋梁,又让你风头大燥,啧啧,啥好事都让你赶上了,让我们这些人,嫉妒的都眼红。”从人群后走出一人,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架子,边往前走边说。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冬天的一身单衣,上身t恤背心夹克,下身牛仔裤,脚下一双平板鞋,身材匀称,从走过来开始,眼睛先在南宫应龙身上打量,然后又转到了那边站着的鱼头身上,最后才把目光落到崔山鹰这边。
崔山鹰站在原地没动,脸上古井无波,平淡问:“在你嘴里说的这些,你看都是好事,我看都是伤心事,崔凤山是我爷爷,我宁愿他不死,不接这个名。北海有腥风,腥风是祸,有祸会死人,我战孙栋梁,只为江湖有不平,怎么到你嘴里,这些我不愿意发生的事情,都成了好事?江湖有道义,武林有恩德,你眼里,可有恩德?可有道义?”
来人让崔山鹰说的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隔着几米远,目光盯着崔山鹰,崔山鹰同样注视着他。
两人之间就像是形成了个漩涡,四周人看着两人,都逐渐安静下来。这才是真正的武林,真正武林人间的对话!
相比刚才的马福来,赵乾坤两人更像是开胃小菜,来人虽说只有一人,可身上气势,给人感觉好像是压倒了赵乾坤和马福来带来的几十人。片面抽象形容,就好比战场上,赵乾坤,马福来两人带的是一队小兵,现在走出来的则是一位大将。
好一会儿,来人才叹了口气,说:“好一个江湖有道义,武林有恩德,就凭你这句话,我给你道个歉,认个错,不该拿两件事说人,高低问拳脚,传人传武德,难不叫人说一句,崔家老爷子了得,调教出了个好孙子。”
话音一转,又邪笑着道:“道义咱先放两旁,这是京城地面,你今儿要开武馆,咱们说说利益。京城武行六十九家,哪家都有说道,这几年健身馆,跆拳道馆什么的到是多起来,可那不是传统武行,咱们管不了人家。可你不一样,你开的是国术馆,教的是形意拳。京城形意拳馆有六家,哪家都是十几年以上的老字号,再来竖招牌,是碗里扒食吃,来抢大家饭碗的,形意拳门朋友义气,不讲什么,我却看不公,想要出来说句话!”
崔山鹰脸上表情松动,不怒反而笑了笑,平淡说:“拳有南北,国无南北,这句话是当年宫老爷子和叶老先生在南边讲的。拳分内家外家,德不分内外,这句话是我爷爷崔凤山讲的。京城大,京城武行也多,京城武行的师傅要吃饭,那没人会说,可京城的武行不能霸道,只让自己吃饭,不让别人食,可对?”
“对啊,可碗里就这么点粮食,你进来吃一口,就少一口,也许你吃饱了,可老人或许就得饿肚子。这碗饭,为什么让你吃?”来人盯着崔山鹰反问。
崔山鹰平淡说:“话不能这样讲,武行不是粮食,也不是哪一个人能霸占,往大里说,老辈拳师传拳是为自己拳种能发扬光大,光门耀祖,我传拳,只为传承国术,不让传统的东西没落。这是大义,也是准则。再往小里说,京城人自己吃食,就要外人眼巴巴瞅着?又凭啥啊,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争夺,大家都是开武行,吃不吃饱各凭本事,总不能为了你们有饭吃,外面的人就不能进这个行当吧?你说的未免霸道过头了!”
来人也不恼怒,似笑非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有了个利字。说多也是废话,武行有规矩,你要竖招牌,本地人能来砸,今天我就是来砸招牌的,说一句武行话,你这馆开不了,你可有话讲?”
崔山鹰眼神锐利,看着他说:“初来贵地人不熟,技艺压身心不谎,竖招牌凭的门派,开武馆教的是徒弟,进武行想的是混口饭吃,既然京城武行同仁说话了,也不能拦着。高低问拳脚,胜负说英雄,谁个拦,谁个请,画条线搭个台,应了那句话,武林有规矩,赢了留,输了走!”
“好,既然你门清,咱也不用废话,来,手上见高低吧!”来人收起笑,正色起来说。
两人走到场中,武馆门口早就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群人,堵得水泄不通。场地就在门口,既然是砸招牌,那得当着人面砸。赢了名声扬,本地人不在讲,你开你的武行,传你的拳,竖了你的招牌,输了,名声也就臭了,连招牌都让人家砸了,哪还有脸再开馆,得麻溜收拾东西滚蛋。
“形意拳,崔山鹰!”
崔山鹰站到场中,缓缓抱拳,报了名号。
来人打着他,同样抱拳说:“自然门,万申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