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京城,退亲反在其次。
京城之中,兴许能够寻到那一场异病的来历,事关父母及师父,总是难以放下。
而寻求玉剑,事关仙道修行,自也不得放下。
而体内蛊虫,虽然至今未曾发作,毕竟是个隐患,在京城也可尝试一下,是否能够祛除蛊虫之毒。
此去京城,事情约有四件:查异病,寻玉剑,解蛊毒,退婚约。
他心中念头转过,心头暗道:“倘若四件事情有所结果,便不必再逗留京城,只在见识过京城大会之后,就可离去了。”
天色渐晚,将要临近打坐修炼的时辰,而柳若音要回柳府,也要一段远路,到时天色已暗,路上并不安全。
自从上次遇袭,柳若音身旁就有不少护卫,此次有秦先羽在旁,安危无须顾虑,护卫们也不好近前,只离得远些。但天色已晚,这些护卫也怕变故,便都近前。
待到感觉附近护卫渐多,秦先羽便辞别了柳若音,转回道观。
……
当秦先羽走后,凝儿从林间悄悄出来,走到柳若音身旁。
秦先羽医术不低,又有灵水内服外用,让凝儿恢复极好,虽然伤势尚未痊愈,但气色极好。
凝儿朝着秦先羽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眼中露出促狭之色,忽然摇头道:“小姐啊,我看这回没啥希望了。”
柳若音闻言,眉头微蹙,道:“你这丫头,又胡说什么?”
凝儿说道:“我看这小杂毛道士去了京城,多半是不回来了。”
柳若音心中微动,咬着牙道:“他说会回来的。”
“说得怎么做得准?”凝儿瞪大眼睛道:“你看多少书生赴京赶考,只要稍微有点功名,又或是被人看中,就都不回来的。我没去过京城,但也听说那是大德圣朝最热闹,最繁荣的地方,去了那里,谁还想回来呀?”
“听说隔壁县有个书生,穷得家里灯油钱都买不起,还是他家邻居的姑娘为他掌灯,供他钱财,给他读书。后来这书生赴京赶考,有了功名,就从来没回来过呢。他邻居那姑娘到现在都不曾嫁人,整日等着他回来。”
“去了京城的人,要是有成就,多半就不回来了。”
凝儿满面严肃,认真地道:“我看这小道士可要比书生好得多,又有医术,又有武艺,而且识字,在京城肯定能有作为的。再不济,他长得也好看,到时候有哪家小姐看上他了,让他还俗,当个上门女婿估计也是有的。”
“你看那个玉林府的才子,就有好几个在京城考取功名,而且还有好几个长得好看的,被京城的小姐拉去当了上门女婿。”
凝儿絮絮叨叨,又指出哪些例子,哪家穷书生,哪家俊才子,都定居京城,一去不归。
总而言之,在凝儿口中,一旦去了京城,便都要变成负心人,喜新厌旧,攀附权贵,连青梅竹马都不要了。
柳若音听得脸色稍显苍白,低着声道:“凝儿,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哪有胡说?”凝儿鼓着嘴道:“你看这小道士,长得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又有书生气,也不像书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他有相貌,有医术,有武艺,不定就被哪家小姐看上了。”
“更何况,你看这小道士,家境不好,药堂被人抢了,父母也不在了,就剩个破道观,还就他一个人。要不是咱们柳府给他治病报酬,现在吃饭还是问题呢。以他这种处境,要是被京城的达官显贵看上了,至少能有个衣食无忧,谁会拒绝啊?”
凝儿想起那小道士,恶狠狠地道:“我看这小道士就是这样的人,就算看上他的京城小姐像个两百斤的肥猪,他也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柳若音听得有些心慌,咬着牙道:“不许再胡说了。”
谈笑过后,凝儿终是叹了声,说道:“小姐你也十九,年纪不小,你看别家的小姐,十五六岁都出嫁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只怕都能上街打酱油去。其实夫人总是操心你这终身大事,之前被病痛折磨,如今疾病痊愈,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柳若音咬着唇,看着江面,平静不答。
凝儿叹道:“这小道士虽好,但门不当,户不对,就凭他落魄身份,又是个住在破道观的小道士,而你是州府大人的女儿,是断然没有前路的。”
柳若音斥道:“又胡说,我哪里有这想法?”
“咱俩一起这么多年,我这丫头还看不出小姐的心思么?”凝儿低声道:“其实罢,上次那个来提亲的公子就好,他相貌堂堂,年纪虽轻,已经是京城禁军一名偏将,只纳过妾,不曾有过正妻。再有去年的那位公子,虽然没有官位,但却是户部尚书的孙子,尚未娶亲,有心娶小姐为正妻。还有……”
“凝儿。”
“唔?”
一时有些静,柳若音静静看着她,道:“这些是夫人教你说的罢?”
凝儿低头道:“是的。”
柳若音看着她,微微叹道:“其实,你并不讨厌这小道士的。”
凝儿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摇头。
风儿吹拂。
江面泛起悠悠涟漪。
水面不静,人心又怎得清净?
幽幽叹息间,只听柳若音轻柔道:“我们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