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罢了,”他低声道:“你不愿意,朕非要强求,也没意思。”

锦书心底松一口气,正色向他屈膝:“奴婢谢过圣上。”

“回去歇着吧,”圣上声音似乎并无异状,也只有宁海借助角度的便利,才瞥见他隐约收紧的下颌:“是朕唐突,吓到你了。”

短短片刻功夫,锦书一颗心却在嗓子眼儿走了几个来回,听得圣上这样说,也不推脱,再次屈膝示礼,退了出去。

她与他之间,隔着身份的无形鸿沟,从头到尾,能够决定一切的人,也都不是她。

圣上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如何安置她。

锦书说话利落,行事也不拖泥带水,告退之后,便转身离去,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她走了,圣上却依旧坐在原地,面色淡淡,目光却沉了下去。

宁海看出他心绪不佳,却也不敢贸然开口,暗地里却不免有些悔意。

——方才圣上一开口,他就应该借故出去的。

到了这会儿,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委实称不上是和美,当真窘然。

只是到了这会儿,他自己也有点儿摸不清了。

要说圣上对锦书没意思,那他肯定是不信的,可若说是有意,难道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去了?

按照宁海对圣上的了解,他可不是会轻易言弃的人。

这二人之间,还有的磨呢。

锦书头脑中还有些昏,直到瘫倒在自己房间里的床榻上,才算是有了几分真实感。

她面上淡然,心底却也惊惶,只是被她很好的掩饰住罢了。

即使圣上气度斐然,不会同她计较,却也是大周君主,至高天子,轻轻吹一口气,便能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是不怕的。

好在,就现下的情状来看,大概是结束了。

说来也是滑稽,绿仪千辛万苦求不到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送到她面前来了。

偏生,她还要不得。

摇摇头,锦书苦笑一声,躺在塌上,合上了眼睛。

虽然并没有做什么繁重的工作,可她心里,却是累极了,委实应该好生歇一歇了。

等到第二日清晨,锦书进含元殿之后,圣上待她便如同往常一般,全然看不出昨日的异样,似乎是打算叫她继续留在这里。

这或多或少的,叫锦书有些讶异。

——她还以为,圣上不愿再见自己,会将她远远的打发掉。

好在,这样也还不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锦书也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直到十月初六这日,圣上在麟德殿广宴群臣,大醉而归,才在风平浪静之中隐约荡起汹涌的波浪。

晨间时,宁海便早早吩咐,圣上会回去的晚些,叫含元殿的一众内侍早些散了,无需久留。

是以这日晚间,锦书眼见外边渐渐暗了下来,便往内殿去依次关窗,预备离去。

还差东侧的几扇窗未曾合上时,便听圣上声音有些模糊的近了,带着浅浅的醉意与疲倦。

“河东道匪患已久,总不得根治,明日叫梁珂往含元殿来,朕亲自问他。”

宁海低低的应了声“是”,随即便是靠近的脚步声,锦书不好再不做声,徒惹误会,将面前那扇窗合上,便迎上前去施礼。

圣上果真有些醉了,被宁海搀扶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外边天有些阴,怕是会下雨,”锦书答道:“奴婢将窗户关上,再行离去。”

内殿的窗户关了大半,东侧的几扇却还开着,圣上轻轻“唔”了一声,便拂开宁海手臂,自己过去看了一看,醺然道:“果真如此。”

他半靠在窗前,回身问她:“带伞了吗?”

许是宴席上饮过酒,此时相距不远的缘故,锦书站在他面前,闻见他身上的酒香,淡淡的,并不刺鼻。

“不曾带,”她道:“天色虽阴沉,却也还未降雨,奴婢住处离这里近,不碍事的。”

“朕觉得不好,”圣上语气淡淡,挺直腰身,到她面前去,低声道:“若是途中降雨,又该如何?”

锦书被他面上醺然惹得一惊,下意识的低垂眼睑:“左右也离得近,不碍事的。”

圣上低头看她,道:“你淋了雨,便会生病,朕要心疼的。”

锦书被他说得眼睫一颤,不易察觉的后退几分,轻轻叫了一句:“圣上。”

她说:“您喝醉了。”

“并没有。”圣上看着她,缓缓答道。

“——朕清醒的很。”

这句话里面,似乎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意味,像是带着毒的香气,馥郁之中,潜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