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真没事?”
“真没事!”东方旭顿了一下,望向父亲眨了眨眼睛道:“不是,有点事儿……。”
东方飞皱眉,“怎么了?”
东方旭随手将一块令牌抛给父亲,道:“这个。”
东方飞接在手里一看,不由吸了口气,“健锐营的令牌?”
东方旭点头道:“陛下要父亲去接手健锐营,务必在一个月内将健锐营收拾妥帖。不然…他就要活刮了你儿子。”
大公主大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旭耷拉着脑袋道:“爹,您可千万别掉链子,儿子的小命就在你手上了。”
东方飞没好气的笑骂道:“你小子就知道给你爹惹麻烦。”东方旭挑眉道:“那老爹你干不干?不干还我,我去还给陛下。”东方飞抬手拍开东方旭的手,紧紧地将兵符攥在手里。东方家在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就一直被打压着,但是身为将门之后谁不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但是东方家军功太盛,若想要落个好下场就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东方飞很清楚,这很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何况儿子都已经跟着新皇了,他还能拆儿子的台不成?
大公主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和儿子,她虽然是西越的大公主,但是西越帝对儿子都不上心就更别说女儿了。因此对容瑾这个父皇一直宠爱有加的弟弟实在是没什么了解,“旭儿……。”
东方旭笑嘻嘻的搂着娘亲安慰道:“娘,别担心,等儿子建功立业了你就好好享福吧。到时候你可就是西越的长公主了。”
东方飞含笑看着妻子,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让他去吧。旭儿的眼光和胆量倒是都不错。”东方飞不知道儿子是从哪儿看出来九皇子与众不同来的,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最后登上帝位的就是九皇子,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必计较了。东方家世代效忠西越,现在自然也是效忠先帝传位的新皇。
大公主叹了口气,点头道:“罢了,本宫也不懂这些,你们父子俩心里有数就是了。”
东方旭笑道:“娘亲放心,孩儿心里有数。爹,健锐营…没问题吧?”东方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问题?为父虽然没有没怎么领过兵,却也还有几个同袍的,健锐营里有几个统领以前是你祖父手下出来的…想必陛下也是知道这些,才让为父去的吧?”
东方旭眨了眨眼,他哪儿知道啊,大概…是吧?
看着儿子着一脸茫然的模样,东方飞有些绝望的偏过了头去。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这次纯粹的就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容瑾身为即将继位的皇帝已经搬进了宫中,沐清漪当然也随同一起留在了宫里,至于奉天府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步玉堂。
深夜,奉先殿的方向依然隐隐约约的传来哀哭声,先帝刚刚驾崩,灵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守着哭灵祭拜的。
容瑾牵着沐清漪的手漫步在重重的宫闱之中,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远远地跟着,看到两人手牵手并肩而行的模样也只敢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嘎吱——沉重的大门被人打开,沐清漪微微皱眉看了看里面有些沉黯的烛火,这里是宗人府的大牢,专门用来关押皇室宗亲的。而如今,这里面正住着一位先皇的皇子——三皇子容璋。
容瑾拉着沐清漪的手踏入牢房里,抬手挥退了跟在后面的官员和狱卒。宗人府的大牢虽然有些阴冷,但是却远比一般的牢房要好上许多倍。即使是犯了错,这些皇室贵胄也是比寻常百姓高贵的。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件有些朴素的房间,床、桌椅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柜和一些笔墨纸砚。他们进去的时候,容璋正坐在书桌后面练字,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望着站在外面的容瑾神色有些复杂。
“你来了?”容璋搁下笔,望着容瑾淡淡道。
容瑾一抬手,牢门上的锁链应声而断。推开门,容瑾拉着沐清漪走了进去。
容璋打量了容瑾许久,顺着他的手又看了看被他牵着的沐清漪,道:“本王倒是小看了你们。”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王说过,不需要你多事。”
容璋挑眉笑道:“若不是本王,你能找到那么好的机会控制神策军么?如果没有无忌,就凭顾流云,只怕也挡不住南宫绝吧?”说到底,他是被容瑾和沐清漪钻了空子利用了一回。从头到尾,容瑾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说的任何话。
“现在你想做什么?遵从父皇的旨意杀了我…然后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西越新帝?”容璋望着容瑾,扬眉道。
容瑾勾唇一笑,“这不是你的愿望么?你想要本王登基继位…现在就算死了,也该瞑目了吧?”
容璋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僵。他想要容瑾继位那是建立在容瑾是他的儿子的基础上,如果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骗局,那他岂不是一场笑话?容璋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更多与自己相似之处。但是他却挫败的发现,容瑾的容貌又成像夕儿,而神情气质却显然更像自己那个恨了二十年的父皇。
怔怔的忘了容瑾许久,容璋终于有些颓然的跌回了椅子里,摆摆手道:“罢了,本王输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煞那间苍老了十几岁的人,沐清漪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王没兴趣杀一个废人,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别给本王添乱,不然……”容璋望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有些迟疑的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么?”
容瑾挑了挑眉,“你想说本王不介意听听。”
沐清漪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吧。”
转身欲走,却被容瑾伸手拉住,“清清怎么要走了?一起听罢。”
沐清漪无奈的看着他:你以为这是听故事么?
本王就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容瑾拉着沐清漪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容璋微微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只得眼不见为净,垂眸看着眼前茶杯。
沉吟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思索该从什么地方说起,许久,容璋方才淡淡道:“你母亲当时是西越首富梅家的嫡女,梅家虽然是西越首富,但是如果论家世的话是不会成为皇子嫡妃的。那一年,本王奉父皇之命前往灾区赈灾,路过彭州的时候恰好碰到梅家在施粥。当时…你母亲就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亲自为灾民施粥。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回到京城以后,本王便以赈灾的功劳和奖赏向父皇请求迎娶夕儿为妻。父皇虽然不太满意梅家的家世,但是却也没有反对。毕竟…父皇的儿子多得是,本王在他眼中自然也没有重要到连皇子妃都要精挑细选的地步。”说到此处,容璋有些怅然的看了一眼容瑾。虽然他恨西越帝,但是作为一个儿子,对于西越帝对容瑾的宠爱容璋还是难免有些感慨的。在发生夕儿的事情之前,容璋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以说,西越帝这辈子只对两个人好过,一个是梅夕儿,一个是容瑾。
“本王和夕儿成亲的时候,正好遇到西边动乱,父皇当即便决定御驾亲征,父皇连夕儿的茶都没有喝,也没有见到夕儿。本王因为新婚,被父皇留了下来与大哥一起监国。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容璋神色有些恍然的道,一会儿我一会儿本王,连自称混乱都不自知,眼神有些飘渺的轻声道:“夕儿出身大家,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那段日子,我们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我甚至想过…从此以后远离那些朝堂纷争,从此和夕儿做一对神仙眷侣。但是……”
说道此处,容璋神色蓦地一边,沉声道:“夕儿生性温柔内敛,不爱热闹。成婚之后几乎都足不出户,因此我们成婚两年因为各种原因,父皇并没有见过夕儿,也没有在意。直到…第二年的冬天,父皇微服出宫的时候一时兴起到了循王府。竟然在循王府的梅园里正好看到了带这丫头折梅花的夕儿,从此……。”
从此,循王府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再也不复存在。开始的时候西越帝还只是不时让母妃招夕儿入宫,等到他发觉不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当父皇光明正大的开口问他要夕儿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他实在是很想狠狠地怒骂他毫无廉耻,怒斥他悖逆伦常。但是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容璋垂眸,掩去了眼底深藏的痛意。或许,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和怨恨不是西越帝夺走了他的妻子,而是…他无能为力的让另一个男人从自己面前带走了自己的妻子。
他永远都忘不了夕儿被带走的那一刻望着自己的眼神。
容瑾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淡漠的看着容璋道:“然后呢?我母妃又是怎么死的?”
容璋脸色微变,低声道:“夕儿入宫之后…自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没有人能想象…冷心无情的皇帝竟然能过如此宠爱一个女子。一时间自然所有的人都慌了。皇后,德妃,所有的妃子,权贵,御史,大臣。虽然父皇对夕儿的身份做了掩饰,甚至错开了循王妃病逝的时间,但是…夕儿就算再不喜欢热闹,京城里见过她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瞒得住?这些人不敢得罪皇帝,所有的错自己都要算在夕儿身上了。而且,夕儿本身也不是自愿进宫的,进宫之后步步艰难,自然是心中郁郁。后来父皇为了她,几乎杀光了满朝的御史和大半的权贵。若不是夕儿因此大病了一场,只怕还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