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阮琉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称呼她“阿阮姑娘”,而那自称“夏伯母”的中年美妇召了一个有了点年纪的婢女,名叫荷香的,带她下去洗漱。
阮琉蘅被荷香抱着的时候,手上还死死不离剑匣。
荷香笑道:“阿阮姑娘放心,奴婢将这剑匣放在您能看到的地方可好?若是一直带着,可就没办法好好洗澡了。”
那丫鬟身上的气味很芬芳,笑容也干净,让阮琉蘅有些恍惚,她其实并不担心有人打开剑匣,甚至心中还隐隐渴望着有人帮她打开剑匣,那么她就不必如此纠结……
她放下了剑匣,乖乖被放在澡桶里,被温热的水包裹时,那舒畅的感觉几乎让她有瞬间的失神,所有警惕性和戒备都在温热的水中消散,她掬起一捧水迎头洒落,柔腻的花瓣拂过脸颊,是与之前阴暗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感触。
而荷香则惊讶于洗清污垢后,阮琉蘅露出的本来面目。
那是娇嫩欲吐芳华的桃花眸,盈盈水润脉脉含情,白嫩的皮肤和漂亮清透的长相,活生生是一个小美人儿。
少主的眼光,真是好得惊人啊……谁知道泥猴似的小姑娘,洗干净了如此漂亮。
可阮琉蘅对自己的样貌并不关心,她好像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是白色,于是带着好奇用力搓洗身上,没一会就搓红了一片肌肤。
荷香赶紧摁住:“姑娘可别糟蹋了这嫩皮啊,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荷香是伺候人惯的,重新换过水,用皂角洗头,再拿出胰子帮着阮琉蘅洗净身体,又教她如何清洗自己,再擦净身体,涂上一种带着清淡茉莉花味儿的香脂。
最后取出一套干净衣裳,一边帮阮琉蘅穿上,一边道:“府里没有您这岁数的小姐,所以没有准备衣裳,只好委屈阿阮姑娘先换上婢女的衣裳,等成衣到了,一定将姑娘打扮得更漂亮。”
阮琉蘅在荷香的巧手下,早就被伺候得如同被安抚过猫一般,她双眸看向荷香,清澈透底,缓缓张口,声音嘶哑地说道:“谢,谢……”
荷香柔柔一笑:“阿阮姑娘不用客气,您是娇客,这是奴婢该做的。”
她又给阮琉蘅梳了双髻,扎了发带,才拎起剑匣,将阮琉蘅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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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已经摆好了席面,但都未入座,夏志允正在向夏承玄考校着什么,白氏坐在主位上,懒洋洋地打着团扇,看向父子俩,眼中满是慈爱。
但是当荷香带打扮好的阮琉蘅进了主厅后,夏家这三位见多识广的主子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都想到,若不是衣衫褴褛看不清长相,这小姑娘怕是刚进丹平城就被拐了去,也到不了夏府了。
阮琉蘅看着他们的脸色不对,以为自己被嫌弃,心中又有些不自在,将头扭了过去。
可在正常人眼里看来,还以为她害羞了。
白氏早就被儿子做通了思想工作,立刻将阮琉蘅捞到自己怀里抱住。
“不要臊,以后就是自家人啦,你放心,这府里我说了算,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乖乖,我们吃东西好不好……”
白氏生了夏承玄后,一直都想要个可人的女儿,这不老天终于送来一个,啊,要是能当儿媳妇就更好了,她要自己养儿媳妇,省得儿子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白氏这点小心思,旁边的爷俩明镜似的,夏志允瞥了一眼儿子,而夏承玄无辜地望了回去。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白氏拼命给阮琉蘅夹菜,而阮琉蘅也确实饿了,小口小口地吃了不少东西,不过她不怎么说话,夏志允夫妇也明白她失忆后,可能语言沟通上确实有障碍,应当找个先生教上一教。
但这差事立刻被夏承玄揽了过去。
“进宫交差后,我也可以轻松一阵,阿娘就不怕我出去胡闹?索性也省下一份找先生的束脩,我来教她吧。”
白氏敏感地感觉到儿子对阿阮姑娘的不一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叫人收拾出凌芳园给阿阮住。”
凌芳园可是离夏承玄所住的元青居最远,他知道阿娘这是试探,当下直言快语道:“阿阮跟我一起住元青居,我知道阿娘不放心,便让荷香姑姑也跟着一起,若是我起半分歹心,您打断我的腿。”
……
阮琉蘅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送狼口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饭桌,白氏不给她夹菜时,荷香会过来问她想吃什么,阮琉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其实最喜欢桌子上被叫做梅花白糖糕的精致点心,很清甜。
她端端正正坐着,眼睛瞄了那梅花白糖糕一眼,随即又觉得既然吃不到,就应该不去看。
可是吃不到的话,看几眼总没关系吧,眼睛又瞟了过去,再迅速收回。
夏承玄一边跟母亲据以力争,一边看着阮琉蘅偷偷看白糖糕的样子好笑,直接动手将梅花白糖糕放到阮琉蘅的面前。
阮琉蘅一惊,觉得自己的意图被那坏蛋看穿,正要扭过头生气,却发现那少年笑盈盈地看着她,眼中竟也像是流转了情意。
那情意之绵长,甚至超越了他们认识的时间,像是十年,百年,无尽永恒岁月那么长,几乎激出了一股陌生的泪意。
他这样看着我,我是欢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总抽,留评的小天使都不容易啊~么么大家~
☆、第164章 5.08
夏府其实非常大,总归是经营了两千多年的家族,也经历过腥风血雨,几代前还因被主君忌惮,想方设法除了夏氏三支族人,如今只留了夏志允一支,这风光无限时修建的夏府,便有些空旷。
夏承玄所住的元青居,里面只有几个小厮,若不是求了荷香姑姑来,也没婢女照顾阮琉蘅。
当夏承玄回了元青居,在外面饥寒交迫一路流浪的夏凉才找到家门,眼泪汪汪地奔了回来。只是看到跟在少主身后的阮琉蘅便是一愣,再看着她身上婢女的衣服,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难道元青居要婢女伺候了?不可能啊,他才是他们家少主的正牌贴身小厮!
难道少主要收通房丫头了?不可能啊,以夏家男人的高傲,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看不上的女人近身。
夏凉就有些委屈,若是身后有尾巴,一定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少主,你不知道太平街的姑娘又多凶,你走了之后她们就没饶了我,活生生把我从马上扯了下来,还好我拼命护住了脸……”夏凉开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一边的荷香姑姑正来来回回地收拾给阮琉蘅住的东厢房,而阮琉蘅则对这个看上去灵动如小兽,且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小厮有些好感,甚至夏凉看过来的时候,她破天荒地笑了笑。
夏承玄见了,醋劲儿突然上头,凉飕飕地道:“把你带进府里的人可是我,看到你夏哥哥的时候怎么不笑一笑?”说罢就看着她,觉得自己拿捏得当,降住了这小美人儿。
阮琉蘅此时看的却是旁边桌子上,夏承玄特意顺过来的那碟梅花白糖糕,觉得自己肚子还有些饿,而身边的少年却对她露出并不满意的表情,又想起白天在马上的颠簸,觉得这坏蛋不好说话,嘴角渐渐向下,看上去就像被地主家少爷欺负的佃户闺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