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下起了雨。
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雨水汇成的水洼上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整个汉冶巷沐浴在雨中,如一幅黯淡的图画。
何娘子昨晚得了赵家的李妈妈送来的一下子松子、杏仁、核桃和栗子等干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日家中蒸了几样野菜包子,她便各样拣了几个,用竹编簸箩装了,预备给赵家送去。
因赵县尉中午不在家,赵家家中只剩下三个女眷,她便把闺女银姐儿也带了去。
何娘子和银姐儿刚打着伞出了家门,便看到赵家院门紧闭,可是门楼下立着一个细条条的白衣少年。
少年乌黑的长发此时全被雨淋湿了,湿漉漉的,身上背着一个青色包袱,身上的白色短袍被雨打湿了,呈现半透明状,虽然有玉带束着,却依旧隐隐能看到里面黑色裤子的裤腰。
听到脚步声,少年回过头来对着何娘子母女微微一笑。
这位少年年纪不大,可是却生得俊美之极,这一笑尤为炫目,何娘子和银姐儿都有些看呆了。
少年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却丝毫不显狼狈,他的笑容极为灿烂,瞬间照亮了这因为下雨而黯淡的小巷。
少年见了何娘子和银姐儿的反应,笑意加深,拱手行了个礼,清朗的声音犹带少年的稚嫩:“请问,这里是赵县尉家么?”
何娘子连连点头:“正是。”
她目不转睛看着这精灵般的美少年,发现他既有些像赵县尉,又有些像孙娘子,一双凤眼轮廓像赵县尉,可是却比赵县尉的眼睛要大一些,更灵动一些……总之是综合了赵县尉和孙娘子的优点,便试探着道:“小哥,你是……是赵公子吧?”
少年墨画一般的眉挑了挑,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回身在大门上敲了一下,道:“我刚才敲门了,可是一直没人开门!”
少年似乎很爱笑,他笑的时候脸颊上那对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煞是俏皮。
银姐儿拉了拉母亲的衣袖,低声道:“娘,一定是孙娘子的儿子,和孙娘子的酒窝生得一模一样!”
何娘子点了点头,上前道:“我帮你叫门!”
她还没走到跟前,银姐儿眼尖,见那少年修长的手指间似有亮光一闪,接着赵家紧闭的大门便自己开了一道缝。
少年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慧雅正坐在卧室窗前的榻上,与李妈妈一起给赵然做千层底布鞋,听到外面有声音,忙起身出去看。
她立在堂屋门内,眼睁睁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半日方道:“然然——”
那少年很有风度,先请了何娘子和银姐儿进来,这才进来。
他抬头见了慧雅,灿然一笑,大步走向慧雅,紧紧抱了慧雅一下,然后低头在慧雅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笑着叫了一声“娘”。
慧雅推开儿子,埋怨道:“然然,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洗个澡换了衣服再出来!”
这时候李妈妈和小梅都出来了。
少年朝着李妈妈和小梅笑了笑。
李妈妈欢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叫了声“然然”,上前拉着少年道:“然然,先去洗澡换衣!”
小梅伸手在少年肩上拍了拍,欢喜极了,道:“我去烧水!”
少年又给何娘子行了个礼,这才看向慧雅:“娘,我饿了!”
何娘子忙把手中的簸箩拿了出来:“这里有刚蒸好的包子!”
少年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里拿着两个包子,跟着李妈妈进浴间洗澡去了。
何娘子和银姐儿一直处在震撼之中,母女俩跟着慧雅进了堂屋。
宾主坐下之后,何娘子犹自道:“孙娘子啊,你这儿子生得真俊啊!”
慧雅骄傲地笑了:“这孩子打小就好看,长大了也没走样!”
何娘子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捏着汗巾子似在发呆,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又和慧雅谈笑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了。
赵家孩子虽好,可是孙娘子说过他已经有了亲事,可不能让自家闺女动了心。
出了赵家大门,何娘子便悄声叮嘱闺女道:“银姐儿,赵家这孩子是定过亲的!”
银姐儿半日方道:“能配得上他,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
赵然洗过澡出来,慧雅已经在堂屋罗汉床的小炕桌上摆了四碟小菜、一碟包子和一碗鸡蛋面汤。
除了包子之外,都是她刚才亲自下厨弄的,虽然简单,却胜在速度快。
赵然穿着一套崭新的月白中衣,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过来,见母亲在罗汉床上坐着,他便走过去紧挨着母亲坐了下来,伸手揽住慧雅的腰,湿漉漉的脑袋依偎着慧雅:“娘,我好想你!”
慧雅笑着把他的脑袋拨开:“然然,去那边坐下,赶紧吃点东西!”
赵然撒娇:“娘,你喂我!”
慧雅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自己吃!”
赵然悻悻地走到慧雅对面坐下,一手拿了个包子,一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慧雅温柔地看着儿子,眼神温暖得简直能令人融化。
赵然知道母亲在看自己,其实已经不饿了,却依旧吃得很香,又吃了俩包子,把一碗鸡蛋面汤全部喝完。
漱罢口赵然便躺倒在了罗汉床上,哼唧着让母亲给他揉肚子:“娘,我吃得太饱了,很难受,你给我揉揉吧!”
慧雅见赵然小狗般依偎着自己,便一边轻轻地帮他揉着胃部,一边问道:“然然,江家大姐儿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