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隔日接到他的电话时,还努力的粉饰太平。告诉他,只是想问问他好不好。但怎么也没料到,他那个时候,竟然就在那里。
她还因为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我以为你受了委屈,不太放心,想过来看看”而觉得委屈,可现在知道他只是因为她的一声哭泣,便放下一切,不远千里地赶过来,那些对他的埋怨瞬间便被冲淡。
闻歌吸了吸鼻子,闷声问他:“那晚你跟我打电话说的话我都记得……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门口。”温少远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柔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你说你过得挺好的,让我不用过来。连多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随即找了个借口就挂了电话。”
闻歌哑口无言,嗓子似被堵了棉花,发不出声来。
“我那时候正要下车,看见杨乔从你身后追上来。”他握住闻歌微微发凉的手揣进口袋里,拉着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和她一起走楼梯:“然后,我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闻歌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良久,才低声解释:“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是怕你说得太多,我又会哭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温少远:“后来呢?你留了多久?”
终于有稀薄的曦光穿透云层落下来,透过玻璃窗洒在地面上。安静的早晨里,寂静无人的楼道里,他们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
“直接回去了,来得匆忙,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在机场坐了一晚,明天的飞机回了国。”他的声音清浅又平淡,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偏是这样的语气却让闻歌听得心口发紧。
她也是匆忙之间到的明尼阿波利斯,下飞机的时候已近深夜,她无法联系上来接她的老师。又没有落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她看每一个陌生的脸孔都带着防备。毫无主意,就在机场留宿了一晚,深夜的机场大厅空旷又寂静,偶尔有什么回响她就会心惊胆颤。
那样的感觉,深刻得她至今都不敢忘记。
闻歌突然觉得,那一次看到他手机屏幕上她的照片时,自己那股无名火烧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原本以为他依旧是选择旁观,却不知道,在他做这样的选择之前,还有那么早那么早就开始的前因。
她沉默着不说话,温少远便没有再继续。这样的经历,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不堪回忆的记忆。
所幸,楼层并不太高。走了没几分钟,便到了家门口。
闻歌拿出钥匙开门,刚推开门,想起什么,转身看了他一眼,突然踮起脚来,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其实我很害怕……”
她松开手,往后推了一步,语气里是之前从未流露过的脆弱和难过:“我很怕这些都只是镜花水月,也很怕我们无法坚持走到最后,事实上,这四年,我反复都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还要不要认识你。”
“没有答案。”闻歌笑了声,那笑容似淬了毒,看得温少远心口一疼,突然就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哪里,也许会过得特别糟糕。可是遇见了你,那些短暂的拥有和满足后,就是如履薄冰,和深爱着你又要努力克制并为难煎熬着的每一天。那几年,好像已经用尽了我对爱情的全部勇气……喜欢你这么累,我很多次都想放弃,但是我做不到。”那种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继续钻进死胡同里却依然无法控制地越陷越深的纠结和无奈,失望和难过,就像是一条毒蛇,狠狠地在她心口咬了一口。
她说的有些没头没尾,可温少远却听出了她在解释,解释为什么现在无法回应他。
她在害怕,害怕一切都还停在四年前的原点,并没有什么改变。更害怕,他依然会……推开她。
说到底,她不愿意相信他。
“所以我还需要时间。”她落下最后一句,唇边浮起个淡淡的笑容来:“我好像是真的需要修一个小长假,我想提前回n市陪陪妈妈了。”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想法,已经有好几天了,但决定,却是在刚才。”
她这样的坦诚,让温少远根本无从拒绝,甚至,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他低眸看着她熟悉的眉眼,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得似乎能够看到她的心里去。她是很认真的在告诉他,她现在需要一个完全不受干扰的时间和空间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比起她之前模棱两可,甚至没有多大诚意的回应,如今这样慎重地提出来,让温少远焦虑的同时莫名带上了平和。
他蹙眉思考了一会,看着她依然带笑,格外耐心的样子,到底是不愿意再用什么理由去禁锢她去干扰她的决定,只倾身过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轻地留下了一句:“那我等你。”
失去他身影的遮挡,他身后那大片日光瞬间拥进她的眼里。
闻歌被那白光刺得眼睛一眯,终于放任自己陷在他的温柔里。
山区支教是假的,但想回n市的想法是从他那晚突然闯进她的家里说了那番话后便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人越长大越胆小,她隐约是有几分能够理解当初他的做法。可那样远远不够,她需要一个完整的,不被干扰的时间和空间,好好地,把这些年都梳理一遍。
这四年,她成长了不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不能只靠彼此喜欢。他们之间的鸿沟虽然正在寸寸缩减,可阻挠,依然显而易见。
这样暂时的分开,正好可以看看他的努力,也让她能做出决定。
这一次,一旦决定,就再不会动摇。
如果决定和他在一起,那无论面对什么,她都无所顾忌。
闻歌离开得很果断,请了长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没和任何人告别,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
她回来得这么突然,徐丽青还以为她在a市受欺负了,小心地观察了两天,见她每天懒觉到中午,下午不是窝在家里上网打游戏,就是出门闲逛后,只偶尔会盯着某处发发呆,怎么看怎么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才真的相信——她只是偷懒来了。
闻歌这样毫无追求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就被徐丽青撵去帮她的先生照看店面的生意。
闻歌从未接触过这个,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要照看什么,但店里有营业员又有经理的,实在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晚上关门收摊的时候数数钱,记个账就好。
留了几天,她这才明白过来,哪里是店里需要人手,明显就是徐丽青怕她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给她找事做了。
既然来了她也没有偷懒,跟着徐丽青的先生学了些营生,渐渐的自己摸索出了门道,顿时找到了她以后就业的新方向——开一家咖啡店。
听上去就很小资又文艺……
这段时间下来,她本来就疲于记者的这个职业,这下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越发地坚定了她要辞职的想法。当晚回去,就发了邮件告知了她的老师,顺便借着他的手给单位领导递了辞呈。
徐丽青是到闻歌的辞呈被批准后才从她自己的嘴里知道的这件事,虽然她并不干涉闻歌的决定,但对她这样草率甚至有些脑子发热的辞职还是有些不太赞同。
闻歌也没多做解释,她心里虽然有规划,可到底有些朦胧,还不适合在她没有整理清楚的时候就告知徐丽青,让她操心。
温少远知道她辞职的事情已经是辞呈被批准的三天后了,还是闻歌实习时跟的那位资深记者不小心说漏了嘴,玲姐才知道的,当下就告诉了何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