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有些茫然地问:“走?走去哪儿?”
陈哥:“自然去我的寨……我在的地方。”
奶娘连忙摇头:“我哪儿也不去,牛蛋啊,你也留下来,你忘了,你从小就跟在少爷旁边,我们娘俩是老爷和夫人救的,人得知恩图报。”
她在林家过了十几年,早就把林家当成自己的家里。
老爷脾气不大,夫人又是个善心人,少爷能干,这个庄子还有城墙,她因为年纪大了,很受了一些照顾,没干过什么重活,如今儿子也回来了,她就更是哪里也不想去。
陈哥跟奶娘讲不通,转头却发现林渊正看着自己。
他看着林渊,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对自己的兄弟们有责任,对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少爷也有忠心。
可忠义,从来难以两全。
待到宴会结束,众人吃饱喝足,林渊才站起来走到陈哥面前,拍了拍陈哥的肩膀:“我们出去聊。”
陈哥也没有拒绝,跟着林渊一起走到了外面,现在天已经黑了,早春还刮着冷风,林渊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却发现陈哥穿着单薄的短打一点也不畏惧寒风。
“你不觉得冷?”林渊好奇的问道,都是肉做的,再怎么不怕冷也不会相差这么大?
陈哥笑了笑:“习惯了。”
“少爷,这几年您过得怎么样?”陈哥忽然问道,“那时本是想追上你们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往哪边去了。”
林渊觉得自己此时很需要一根寂寞的香烟,然后再故作深沉的说几句充满人生哲理的话,可惜这会儿并没有条件让他装逼,只能说到:“当时我和二两逃到坞城,住在城外的破庙去,身无分文,还是找出了我娘藏在我身上的两百两才渡过难关。”
“别说我了,你呢?现在当寨主了?”林渊耳朵可尖了,听见陈哥刚刚说了一个寨字,立马就联想到了寨子,既然手里有一伙兄弟,肯定就有落脚处,靠打劫周边的土匪维生,这法子其实称不上好,只能说是逼到绝境。
陈哥看着夜空:“其实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少爷,但人总是想活下去的,混一天是一天。”
“对了。”陈哥忽然说,“寨子里有个先生,重新给我起了名字,总不好一直叫牛蛋。”
林渊没忍住,笑了出来。
想想,每次寨主出门,后头一堆小弟说:“牛蛋哥!平安回来啊!”就觉得特别喜感。
完全没有气势嘛。
林渊问道:“改成了什么?”
陈哥说:“陈柏松。”
林渊:“这名字好啊,柏松都是好寓意。”
陈柏松笑了笑。
“你还是想着要离开这里?”林渊忽然说,“奶娘不会走的。”
陈柏松也正为这个头疼:“我娘她……”
林渊其实还是希望陈柏松留下的,毕竟是原主从小到大的玩伴,在这里又有亲人,跟原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真叫他走了,林渊心里也不无遗憾。
“你们寨子的粮食还够吗?”林渊问。
陈柏松倒没有为面子说假装,他点头道:“不然也不会出来接护送的活,往常是不接的。”
商人们有钱,即便世道在乱也想做生意,而且越是乱的时候,价格都会往上涨很多,尤其是粮食和药材,这两样全部都是暴利。
毕竟三年不见,突然见面,双方还是有些陌生。
尤其是林渊,虽然他有关于陈哥的记忆,但这记忆是原主的,他可没有继承原主的感情。
陈柏松看着林渊:“少爷,您长大了。”
林渊一愣:“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一样。”
陈柏松也就比林渊大几个月。
陈柏松没说话,嘴角却含着笑,他记忆中的少爷,从来没长大过,有一颗善心,对谁都温柔以待,见不得自己面前受苦的人。
如果这世上的人都是这样,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不会有战乱,也不会有颠沛流离的人。
少爷变了。
陈柏松伸出胳膊,拍了拍林渊的肩膀。
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人都在变。
只是有人快,有人慢而已。
林渊说道:“既然你还有兄弟在外头,我也不强留你,奶娘我会好好照顾,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能应的,我都应。”
陈哥对原主的救命之恩,他会偿还的——虽说似乎并没能救下来。
“少爷……”陈柏松看着林渊,眼里浮现出笑意。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少爷永远是少爷。
久别重逢的激动消退之后,林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梦里他似乎看见原主在朝他笑。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林渊从被窝里爬出来,二两端着水盆走进屋内,伺候林渊梳洗,林渊的头发很长,虽说古语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其实也是可以剪发的,但一般是小修小剪。
在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理发这个词了。
“二两,顺便帮我把头发剪一剪。”林渊的发量虽然不算太多,但长得太快了,本来就很长,加上三年没有修剪,一头黑发放下来能到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