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真是年纪渐大,思、思、chun了么?
五日后端贵妃在宫中办的赏菊宴,邀请了诸多的京中贵妇和待嫁小姐,明月公主等几个公主会来,最重要的是定国大长公主受邀出席。
以顾晚词的身份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等聚会,可是谁让她嫂子是大长公主,而崔氏又巴望着她在那些贵妇人面前多露面,好有机会嫁出去。
故而纵使顾晚词不乐意,也不得不坐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司马妧今天的打扮很好看。一身紫色绣金花蝶的女式胡服,发髻高束,只插一钗一簪,眉梢飞扬,额心一点朱红,既英气勃勃,又不失女人味道,十分适合她。
早早抵达公主府的顾晚词知道,本来司马妧那两位负责衣装的侍女打算按照京城流行的大花裙、堆云髻给她打扮,是她哥哥制止并且亲自操刀,一手为司马妧安排了这身装扮,额心的朱红还是他亲自点上去的。
顾晚词还记得自己这位皇嫂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惊奇的样子:“你的手艺和我外祖母一样好呢。”司马妧的外祖母,那就是楼夫人了,她出嫁时的打扮便是这位老夫人亲自来的,楼夫人的确十分了解如何突出自己外孙女的优点。
这……算是称赞?
她哥哥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你从哪里学来的?”她的皇嫂十分好奇地问,真的是纯然的好奇,并无其他意思。不过顾晚词却发现自己哥哥脸上闪过的一丝尴尬,他摸摸鼻子,含糊道:“在镐京城待了那么久,看过的女人那么多,看也看会了。”
她皇嫂不疑有他,顾晚词却在心里哼了一声,没戳破。十多年前的顾家二郎还是玉面潘安模样,风流倜傥,吟得一手好词,乃是秦楼楚馆常客。她当时还小,也听奶娘说过,好些花魁对他暗许芳心。故而,这些女儿家的脂粉玩意他最清楚,没想到如今手艺还没落下。
似是瞥见自己妹妹不屑又鄙夷的眼神,顾乐飞又心虚又紧张,悄悄背过公主殿下,对着妹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顾晚词冷笑,以口型无声对他说:“现在知道后悔了?”
早干嘛去了?
顾乐飞还不放心,送二人上马车的时候还拽住顾晚词,特意在她耳边叮嘱:“别和殿下说我以前的事情!”
顾晚词嗤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不过你那些事迹,我不说,她就不知道了?”
顾乐飞怔了一怔。她……当然应该知道,赐婚前即使她不查,她的下属会不查?
她只是……不在乎吧?
这个认知令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刚为她点朱砂时的满心喜悦和得意也随之消散无踪。
顾乐飞不清楚她究竟在乎些什么。
拿今日的宴会来说,她知道端贵妃的意图,却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可见她根本不在意,也不认为高娴君能成功。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心智坚定,谁能改变?
顾乐飞深深望着马车,仿佛在透过车厢望见马车众人。
此时,他妹妹也已钻入马车,司马妧朝他挥手,见他愣神,便伸手捏了捏他,淡笑道她要走了,神色自若,没有半点首次赴宴的慌张。
唯有顾乐飞驻足在府门前,神思不属。
镐京的布局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东西两侧,而皇宫位居北端正中央,皇宫外是中央衙署区,三省六部的官员办公皆在此处。公主府的马车走过朱雀长街,恰与从衙署出来的一辆马车迎面碰上,而因为建制原因,公主府的马车宽度较大,如果它不让路,司马妧的车不好通过。
按照尊卑规则,这辆车是该为司马妧的马车让路的。
只是当车夫沉声报出“此乃定国大长公主府邸车马”的时候,对面的人非但不让开,倒掀了帘子,露出车主那一张光洁如玉、俊美无匹的脸来。
顾晚词透过车帘望见那人,呼吸一窒。
是高峥。
“车内可是大长公主?莫非要去宫中赴宴?哦,忘了,微臣该下车给殿下行礼才是。”高峥淡淡问,没有一贯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的神色十分疏离,眼神冷漠,好像和司马妧有仇一样。
连爱慕高峥的顾晚词也看不懂了,因为他此举实在过分。要行礼就快行礼,却又坐在马车上不动,堵在路中央不让人通过,是想要怎样?
一时间,她忽然想到那个高峥和自己皇嫂曾有口头婚约的传言。
莫非……他是故意的?
顾晚词偷偷侧头打量司马妧,却没从她的面部看出任何端倪,司马妧十分自然地说:“不必多礼,烦请高主簿的车让让路。”
“李阳,走了。”她这句话是对车夫说的,驾车者也是她的卫兵之一。
高峥望着公主府绝尘而去的马车,用力攥紧拳头,心中说不出的懊恼失落。
他刚刚,怎么就和她赌上气了呢?
只是想今日幸运,能见她一面,怎么自己说出口的话,非但不得体,还尽是埋怨的口气?就算嫉妒她宠爱顾乐飞那小子,也、也不该表现出来的啊。
高峥后悔不迭。
☆、第30章
司马妧来的时候,已有不少贵妇小姐都到了,正值金秋,此时还未流行吃蟹,故而赏菊、吃新鲜瓜果、谈天戏乐,是镐京女眷秋日聚会常做的事。近来由于青梅酒在帝都受欢迎,今日来的每个女子桌前皆摆了一小壶澄红酸甜的青梅酒,乃是南诏进贡,虽然度数不比公主府的那么高,口感却更适合女子。
明月公主司马彤倚在高娴君身边,一副与她关系极好的样子,任身边侍女轻轻摇着扇子,离此五十步外的另一座凉亭中有一女在弹琴。见司马妧带着顾家那个大龄待嫁的老姑娘一块来了,司马彤掩着帕子轻笑:“皇姐真是姗姗来迟呢,不成,得罚一罚才是。”
她敢仗着司马诚的宠爱不向司马妧行礼,一来便要罚她,在场的其他女眷可没有这个胆子,纷纷下座屈膝,恭敬地唤一声“大长公主安”。
司马妧琥珀色的眼珠轻扫了一圈在场女眷,随即回头看向司马彤:“你想罚什么?”
“皇姐久居边关,酒量定然很好,所以这酒是万万不能罚的,”司马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朝着另一处凉亭中的琴台位置一指,“便罚皇姐弹上一曲罢!”她笑容满面,心里得意极了。她早差人上楼府悄悄打听过,楼老夫人从小就为司马妧的琴棋书画发愁,她这个皇姐,除了会打仗,别的什么也不会。
高娴君微微皱了下眉。
司马彤此举,无异挑衅,万一司马妧拂袖而去,她的这场宴便白办了。但是碍于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又不好拂了司马彤的面子,只好微笑不语。
“我不善抚琴,剑舞倒是可以一试,”司马妧长臂一伸,从路边折下一根树枝来,又侧头对身边的顾晚词道,“你替我弹一曲《秦王破阵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