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2)

当黄土一把把撒落在神色棺木上时,张小曼终于抱着宁茴,哭了。

栾倾待一死,宣告着她这半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随着他一起,尘已归尘,土已归土。

人生漫漫,从此只剩下身不由己的凄苦和迷茫。

张小曼想在栾倾待的棺木上埋下一株茱萸,却被栾倾山制止了。他对张小曼说,“你已经是罗敷有夫。”

张小曼不怪栾倾山。如果换了她是栾倾山,只怕出言会比这更加刻薄难听。

她回到秋波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顾眉生坐在水上居门口的廊檐下正等着她。

张小曼眉心间有着深浓化不开的悲伤。顾眉生跟着张小曼进屋,“妈妈,你不要难过。”

张小曼转身望向女儿。灯火阑珊间,顾眉生看起来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阵针刺般的疼痛又开始疯狂地戳着张小曼的心。

她下意识地捂着心,朝着女儿轻轻招手,“眉生,你来。”

顾眉生朝着张小曼走近。

哪知,下一秒,张小曼一个反手,极用力地打了顾眉生一巴掌。

顾眉生被母亲打,眼中有意外,有不解,更有委屈。她粉白面颊上很快便泛起红肿的淡淡掌纹。

张小曼的眸中迅速地聚积了雾水,凝着她,“疼吗?”

顾眉生抿唇,垂眸沉默。

“我生你养你,17年了。”

“你出生的时候,我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一人咬牙撑着,千难万难,好不容易才将你安全带到这个世上来。”

“望着你粉嫩小脸,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张小曼,为了这个孩子,认命吧。”

“你的小时候,体质差,常常生病。我因为心疼你从小吃了太多苦,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眉生啊,妈妈对你从无要求,我只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健康善良的孩子。”

张小曼心上剧痛,她凝着顾眉生,“你转眼就大了,却再不复小时候那个善良柔软的小眉生。”

她说着,伸手将女儿拥进怀中,话语哽咽而艰难,“眉生,你告诉妈妈,我该怎么样才能把你变回来?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呢?”

“你拿着那根大提琴拉弦杀了何美琪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将来?前途?后果?!”

顾眉生倚在母亲怀里,眸眼也渐渐湿润了,“妈妈。”

张小曼对她说,“眉生啊,妈妈不该打你。我不是对你失望,我何尝不明白,你小小年纪,对何美琪哪里能有那么深浓的恨意呢?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眼泪像澎湃的浪潮,不停地从张小曼的双眸间滚落。

顾眉生见母亲哭得这样伤心,她慌了。不停地用双手替张小曼擦着眼泪,“妈妈,你别哭。我不疼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张小曼抱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紧紧抱着眉生,哽咽长叹,“我可怜的孩子啊。”

*

栾倾待的葬礼结束后,栾倾山与栾亦然有过一次属于父子之间的促膝长谈。

栾倾山说:“当初你叔叔来荣城,我与你爷爷都是不赞成的。我让你看着他,你却将他照顾成了一堆毫无温度的黄土。”

栾亦然沉默。他知道,父亲心中藏了太深的悲伤无处宣泄。

惟有栾亦然,是栾倾山如今所有负面情绪的唯一出口。

栾倾山说:“你叔叔苦了大半生了,为了爱小曼,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夜里,栾亦然睡不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隐约传来父母争吵的声音。

宁茴说,“你一向是明事理的人,倾待的死,心中最痛的人莫过于小曼。你不能怪她。”

栾倾山:“我没有怪她。只是这么多年了,什么都该变了。以后,若无必要,也不必再见了吧。”再见,只会是满目的伤。

宁茴:“怎么可能不见呢?亦然与眉生,他们那么好。”

“你当顾鸿华是傻子吗?他怎么可能把他和小曼的女儿放心交到你儿子手上?他心中现在在谋算些什么,你知道?你能猜得透吗?”

栾倾山坐在床边,长长叹息,“宁茴,经过倾待的事,你还看不明白吗?做人,真是不得不认命的。”

宁茴不出声了,她想:栾倾山这是因为弟弟的死而伤透了心,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消极的话来。

等他情绪平复过来,他会想通的。

这个夜晚,注定无人能成眠。

栾亦然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月朗星稀,脑海满中是顾眉生浅浅笑颜。

他想:这样的时候,顾眉生怕也是难以成眠的吧?心中是否也与他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的未知和疑惑。

凌晨3:30,栾亦然给顾眉生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女孩波澜不惊的声音,“喂。”

栾亦然没有问她好不好,也没有问她心情如何,他只是拿着电话,对他的女孩说,“忽然很想你,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顾眉生站在风声鹤唳的庭院里,雨水顺着深色瓦砾滴落在她脚边,瞬间散开,似花开一瞬。

她伸出手,望着自己右手上的那只指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梨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