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之妻刘娘子,顶着慌出来的一脑门汗,拎着刚烧开的水过来给她泡桂花茶,一边笑着说:“大小姐自打定亲过后,就没功夫了来了,现下好不容易来一回,正逢春也来了,山上野花成片的也要开了,您可要多住几天,好好玩玩。”
刘娘子自然知道苏玉容刚成婚不久,却来庄子住一定是有缘故,可是作为下人,她只能欢迎,怎能多问?她这样识趣的不提苏玉容成婚之事,也让苏玉容少了些尴尬。
苏玉容见到尚且年轻的刘娘子也亲切的很,让阿瑜接过茶壶后,就拉着刘娘子坐了下来:“刘婶,好久没吃你做的香饼了,今日做多一点给我吃,让我好好解解馋。”
刘娘子笑着点头:“行,我这就去做,大小姐来时一路颠簸也累了,赶紧进屋先歇着。”
苏玉容点点头,等刘娘子出去之后,这才起身往里屋去。
记得还未定亲那些年,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年她都要和母亲来这里住两次,后来母亲去世后,她来的就少了,不过这里的房间和摆设,一直都有人打理。
阿瑜看着苏玉容在屋子里转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烦乱不堪:“小姐,您真的要住下?”
苏玉容点点头:“是啊,你没事就去把衣裳归置一下,别再想着劝我了,这几日我是不会回去的。”
阿瑜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转身去收拾衣裳了,阿云方才提着篮子拿着剪刀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篮子里都是田里刚长出来的野花,她手巧的用草叶绑了一捧,装进了窗口桌上的花瓶里,五颜六色的野花散发着略带苦味的清香,一下子屋里就生机盎然了。
苏玉容见阿云居然采了花回来,顿时笑笑:“阿云,怎么不想着劝我回去,反倒是有闲情去采花了?”
阿云撇撇嘴,摆弄着花瓶,嘀咕着:“小姐你现在一根筋的很,奴婢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干脆也就不说不想那些烦心事儿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反正咱们在这庄子里也住不了几天的。”
苏玉容闻言无奈的翻个白眼,躺在了窗口的摇椅上,微微晃着,心里也知道,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说封于修怎么想了,封老太婆得知自己抓破她儿子的脸,一定气的要冒烟,也不会一直任由自己住在娘家的,肯定等不过三五天就要派人回去催。
到时候,家里爹他们就知道自个儿躲出来了,一定会找来,要教训自己。
哎……好烦啊……就不能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和离吗?
两日后一大早,天还不亮封于修就起身洗漱要去当值。
金为泡好了醒神茶,这才看着神清气爽,满脸抓伤的公子,皱眉问:“公子,您真的要去当值?确定不用缓几天?”
封于修端过醒神茶一饮而尽,转身拿过墙上挂着的长剑,这才勾唇笑笑:“羽林军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许随意告假,我不过是夫妻之间逗趣被挠了两下,算不得什么,何必告假。”说着,大步跨出了房门。
金为在心里狠狠翻个白眼,虽然不知道公子肚子里打什么歪主意,但他知道,今日过后,少夫人在京里,是一定出名了!
苏家,苏玉容的两个哥哥,也在同一时间出门,他们是文官要在太和殿上朝议事,封于修是羽林军卫,值守太和殿外,比苏家两位哥哥稍微去的早一点。
苏长禄和苏长福穿过几道宫门到了太和殿外时,目光就不自主在值守的侍卫之间搜索妹夫的身影。
苏长禄是长子,性子老成持重,话也不多,为人比较严肃,苏长福就稍微随和一点,两人并肩走着,快要到殿门口的时候,两兄弟终于看见了妹夫。
可在看见妹夫的那一瞬间,两兄弟的脚步,同时顿住了。
苏长福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妹夫的脸上,脑子里嗡嗡响:老天爷!妹夫脸上是怎么回事?猫爪子挠的?
而这一刻的封于修,则是委屈巴巴的看了两位舅哥一眼,便假装万分尴尬窘迫的样子,缓缓低下了头,那副样子仿佛在告状:两位舅哥你们看,你们的好妹妹,都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真的好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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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早朝朝会上,苏家两兄弟都是一副眉头紧皱,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两人也是急匆匆的离开。
眼尖心亮的同僚都知道他们烦什么,散朝过后看着兄弟两个兔子一样的身影,都在私下里小声嘀咕:“早就听说苏家小女骄纵不堪,原来是真的,这嫁出去不过七八日时间,都将自己夫君脸上挠成了那样,这般泼辣的性子,还真真是少见。”
“可不是,我一早看见封小子脸上的指甲印儿,我还以为眼花了,认真瞧了瞧才确定那就是被抓的。这个苏玉容也太跋扈了,早些年我家夫人还想上门为我小儿子求亲,如今一看,这幸亏是没去成啊!”
“啧啧啧,可不是,放眼京城里,有哪家的出嫁的姑娘,敢这样的对夫君大打出手?她还真是头一个!”说着,这位官员心里还想着,这件事可要回去好生和内人女儿们说一说,可千万不要学着苏玉容这等骄纵跋扈,不然可要被人看死了笑话!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抓破夫君脸的苏玉容身上,反倒是受害者封于修,受到了不少同情,人人都以为他娶了个母老虎,看他的眼神都是万分怜悯。
封于修下值后,着急出宫去,方才下朝时苏长福亲自到他身边,让他出宫后去茶楼说话,可他脚步还没出中门,一个人影就拦在了面前,是齐晏,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康王。
齐晏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出身皇家自然容貌不俗,一身黑色蟒纹锦袍,黑发用金冠束在头顶,一身的贵族气质,凌然桀骜中透着些随性潇洒。
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封于修的面前,眯眼深有趣味看着面前这个一早上名扬皇宫的男人,轻嗤一笑,低沉温润的嗓音带着深深笑意流泻而出:“啧啧啧,瞧瞧你小子这满脸印儿,可真够惨的!看不出来苏玉容那丫头柔柔弱弱的,还长了一双利爪子呢!”
封于修看着眼前未来会成为天子的康王,一点也不客气,冷哼一声讽刺回去:“这叫闺房之乐,像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这辈子怕是都体会不到这样的乐趣了!”
“哈哈哈……”康王一听顿时大笑起来,无奈的笑着摇头,指着封于修:“你说说你,脸都成这样了还来当值,倒还真不怕丢人,要不要我跟许统领说一声,再延你半月婚假?”
“不必。”封于修说着,迈开了脚步,两个男人身高不相上下,都是一身雄姿飒爽,高贵凌然,并肩走在宫墙通道之间,周围仿佛都充斥一股寒冰隔绝之气,竟是无一人敢再两人一丈之内。
“殿下今日很闲?”
康王哼哼道:“最近这日子着实无聊,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看,自然不能错过了。”
封于修唇角一勾,斜眼看着他:“我怎么听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从户部揪出来不少贪赃枉法的,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其中不乏殿下举荐的人,太子殿下如此嚣张处事,殿下就没什么打算?”
齐晏闻言冷哼一声:“由着他去,父皇不过小小风寒卧床两日,他就这般迫不及待安插人手,铲除异己,这般心急想往高处爬,早晚跌下来摔断骨头!”
封于修笑笑,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怕两个舅哥等急,就和齐晏说:“这两日我要处理家事,没空跟殿下喝酒,等过两日我得空了,咱们再好好喝几杯,我先走了。”
齐晏无奈摆摆手:“去吧,像你这样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的,我也懒得留你喝酒。”
封于修笑笑,冲他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齐晏则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摇头:“好好一个七尺壮汉,成婚后居然成了被妻子捏在手里痛打的怂包,真是呜呼哀哉,惨啊惨啊!”
苏家两兄弟下朝后,黑着脸去了各自衙门,一整天处理公务的时候都心烦意乱,知道从今日起,妹妹这个悍妇的名声是摘不去了!
苏长禄想的深远,他知道封于修今日会带着一脸伤来上值,就是为了给他们兄弟两个看,他们的妹妹是如何刁蛮任性的,可同样他也知道,封于修这一手,是在故意毁妹妹的名声,不然他就悄悄的私下里去告状了,何必堂而皇之的站在太和殿门口,给文武百官去笑话?
可他为何要这样,如今他和妹妹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成了悍妇,他也成了惧内的窝囊废,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这样行事冲动?
不,不会的,身为伯爵府的嫡长子,他自小出入皇宫,和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心性稳重坚韧,行事谨慎果决,怎么看也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