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于修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圈,心里堵堵的,片刻后沉闷的说:“我送你回去,至少能劝劝岳父,不要太过责备你。”
苏玉容不需要,“那是我爹,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我打死的。”
封于修却决定了必须去:“你放心吧,和离书都签字了,我不会反口的。等见了岳父,我就说我是真不举,他自然就不会责备你了!”
苏玉容闻言,别扭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要这么说?”
封于修面色不悦的瞪她一眼:“总之我这样说对你又没坏处。”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苏玉容想着,与其被爹打骂,若是封于修愿意去扛下这件事,她也不是非要去挨打的,又不是不怕疼。
艳阳高照,天气已经很热了,封家所在的这一条巷子外,就是宽阔的长街大道,苏玉容要回家,必定要经过这一条路,当马车后面带着长长的车架,上面装着无数贵重的箱子,从封家大门出来的时候,长街两侧的商户,行人,纷纷都长大了嘴巴。
“这是怎么回事?伯爵府要迁府别居吗?”
“你傻呀,迁府的话车上怎么连个椅子腿都没有!而且你看清楚了,那上头拉的全是嫁妆箱子!”
“那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把嫁妆拉出来干什么?”
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等车辆走远了,才有胆大的去瞧瞧打听,自此,封家大公子与苏家小姐和离之事,传遍京中。
苏长福在衙门忙,苏家也就苏父和女眷们在家,门房的小厮远远的瞧见一溜马车往这边来,还在奇怪是谁家这么大的阵仗……
苏玉容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的位置,回头去看,封于修下了马,太阳将一身黑衣的他晒的脸都红了,额头上带着一层闪亮的汗珠,她不禁眯眼:“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封于修却看着她冷笑:“你费劲心思弄出的传言,不让它坐实,怎么对得起你花费的功夫?”说罢,居然先一步抬脚走了进去。
苏玉容闻言他讽刺的言语,冷哼一声嘀咕道:“还不是怪你装模作样的骗我!”
苏父正在带着重孙子玩,听服侍的小厮跑来说,苏玉容带着嫁妆和姑爷进门了,他顿时就直了眼睛:“你说什么?玉容将嫁妆拉回来了?”
小厮擦擦头上的汗:“是啊老太爷,外头巷子里,马车都堵住路了!”所以您赶紧说句话,要不要把东西拉进来!
苏父气的要冒烟,胡子都炸毛了,刚走出门去,就见闺女和女婿,一道来了。
苏玉容在屋檐底下走着,看到爹爹那张脸,就不禁吞了吞口水,在这个家里,她谁都不怕,最怕老爷子了!老爷子固执严厉,从来不因为女儿较弱,而疏于管教,生气的时候,照打不误!
小时候她和几个侄女儿调皮,没少被打手板,上次她跟老爷子提和离的时候,手都被打肿了的。
果然,老爷子怒的不管不顾的就吼起来了:“你们两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玉容面皮一抖就想讨好的笑,封于修去先一步上前去,拉着老爷子往屋里去:“岳父大人莫恼,都是我不好,您听我慢慢跟您解释……”
封于修进去的那一瞬,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进去在外面等着,她想着,反正他愿意在前面冲锋陷阵,就让他去好了,若是他真能安抚的了老爷子,也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
她就真的坐在了门外的回廊上,静静的等着,偶尔竖起耳朵试图听门内的动静,可是只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嘀咕声,根本听不清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那扇门开了,苏玉容站了起来,看着满脸如释重负一样走出来的封于修挑了挑眉:“说通了?”
封于修点了点头,走近了她,看着她年轻的面容上,那双波光璀璨的眼眸,心里忽然闷闷的苦笑:“我说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还拿出了和离书,岳父就不吭声了。”
苏玉容知道,爹没有那么容易被流言糊弄的,但是他看到封于修手里的和离书,应该就明白了,和离势在必行……她最后抬眸看着他,云淡风轻的冲他说:“你该走了。”
她的表情很轻松,好看的双眼里飞扬着自信张扬的眸光,封于修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青山寺上,她站在枝桠飞扬的柳树边上,穿着一身浅绿,跟相伴的女孩说笑着,笑容飞扬,那时候他想着,娶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子进门应该也不错……
可一切,都被他的自以为是,和一身孤傲给毁了。
莫名其妙的就想到这些了,封于修看着苏玉容那缓缓蹙起的眉头和略微不耐的眼神,唇角扯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我走了。”
他说完,一步一步,慢慢的迈开了脚步,苏玉容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心里出奇的平静,脑海里更是一片安宁。
关于他的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这种感觉,好像她长了翅膀,飞起来了一样,从未有过的轻松。
正神思混沌之间,耳畔传来一声怒喊:“苏玉容!你给我进来!”
她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拍拍脸,打起精神进屋,就冲站在书架边的老父亲讨好的笑:“爹……”
“你还有脸笑!”老爷子本就严肃的脸上,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心烦的指着苏玉容训斥:“你当我会信他的胡言乱语?说!到底为什么和离!”
苏玉容苦恼的叹气,还以为爹被糊弄住了,没想到老头子还是这么精明,可是自己总不能告诉他真相啊……就只能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爹,为什么和离您就别管了,您就当他真是身子有毛病不行吗?非要来刨根问底,女儿没脸说不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儿了,老爷子也不能逼着女儿再说了,只能恨的咬牙切齿:“瞧瞧你,成婚不足三月时间,泼妇的名声也有了,如今又和离了,爹丢人不要紧,谁叫你是我生的,我养的,可是女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就你这样的刁蛮名声,以后哪个敢娶你过门?那不是摆明了等着全京城人来看笑话?”
苏玉容见爹不在刨根问底,松了口气,给他添了一杯茶这才笑笑说:“嫁不出去就不嫁呗,娘给我留的嫁妆啊,足够我一个人挥霍一辈子了!”
“你真是……”
苏玉容眼看着爹又要生气,急忙的安抚:“爹你别生气嘛,没事儿就不要管我了,还是好好教导那几个小的吧……”
封于修走出了苏家大门,门外拉着嫁妆的车辆还在巷子里堵着,他看着那些箱子,心里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巨石一样的沉重,肩膀都好像塌了下来,他走下台阶接过金为手中的马绳,回头看着苏家的门楣,一双眼里尽是落寞。
金为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样子,小声提醒道:“公子,该回去了。”别站在这里了,太多人看着,太丢人了……
封于修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又站了许久,到苏家的小厮开始往府里搬东西时,他才失落的翻身上马离开。
一天之内,满京城都知道了苏家和封家和离的事情,满京城的传言都是:难怪苏家女一进门就撒泼闹事,原来是因为伯爵府的大公子不举呀!
自此,坊间便近乎坐实了封于修不举的传言,在此越演越烈,封夫人为此都气的病倒在了床上,封玉兰也因为娘家的事情在婆家没少被人奚落,想回来叫母亲想办法控制一下,结果却发现母亲病了,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封于修,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这一切的传言一切的是非议论,都与他无关,都是在说另一个人……
苏玉容这边,日子就没有那么不好过了,外人都认为她遇见了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是她受了委屈,对她的议论并没有像封于修那样轰轰烈烈,不过在家里,她也没少被两个嫂子逼着问到底为何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