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经在四十多度的高温里,伤口溃烂到引来蚂蚁啃噬。
报仇的信念一直撑着,哪怕剩下一口气,他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他的命太贱,阎王都不屑收。
孟青清凉的眼眸被汗水浸湿,水光氤氲,他突然松开一只手,紧握着栏杆,两条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跃起,扣住了孟歌探出栏杆的脖颈。
而后,他突然松了手。
双腿夹紧使力,拧着孟歌的脖颈,往空中翻过去。
“砰”一声巨响,两个人齐齐从二楼翻下,砸到一楼大厅坚硬光亮的地板上,将人群震散。
孟歌瘫在地面。
孟青一只手撑起来,连着吐出两口血,咳嗽声非常痛苦。
他两只脚夹着孟歌甩出去,孟歌并没有脑袋着地,晕沉一下,一只手撑在身侧,意欲起身。
孟青神色微变,猛地翻身过去,骑坐在他胸膛之上,探手自鞋里抽出一柄匕首,直接抵上孟歌耸动的喉结。
孟歌眼眸微眯,一只脚提起,踢上他的背。
孟青匕首划破他脖颈,移开一寸,孟歌直接翻身而起,抬起一只脚朝他腹部踹过去。
孟青脊背抵着地面,起身艰难,挨了两脚,探起身重重咳嗽,手里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斜刺出,深深扎进孟歌右腿小腿肚。
很快,鲜血染红了孟歌的裤腿。
孟青一翻身,一只脚直接踹上孟歌另一边膝盖,快速撤开,坐到了他两米之外的地毯上,眼看孟歌屈腿半跪在地,朝着边上的几个男人使了眼色。
几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拥上前,制住了正欲起身的孟歌。
摔下楼,浑身骨头都疼,脖颈被划破,流着血,两条腿也都受伤,走路艰难,孟歌有些站不稳。
他垂眸看向躺倒在地的孟青。
孟青单薄的脊背抵着地面,刚才吐出几口血,唇角和衣服上都有,被他踢打踩踹不少下,此刻,看上去整个人十分松散,就好像平摊在地上。
一个病秧子,却有远胜于他的持久耐力。
孟歌审视着他,眉眼讥诮,不屑说话,被压了下去。
他不相信孟青有扳倒孟家的实力,即便暂时受制于人,依旧昂着高傲的头颅,却是不曾想,整个孟家,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
“三哥!”
“三哥,你没事吧?!”
孟歌被压去孟家后宅,大厅里安静了下来,一众人面面相觑,飞快地围到孟青边上,开口发问。
孟青平躺在地面, 看着屋顶垂落而下的水晶灯,微微眯了眼,声音低低道:“我没事。”
是啊,他没事。
他替妈妈报了仇,软禁了他恨透了的孟家人,此刻,还能有什么事呢?
支撑他十二年的目标完成了,他却并没有多愉悦。
反而,他觉得空虚。
他平躺在地上,宽厚松软的地毯比他以往睡过的许多张床还要舒服,他一只手捂着心口,将胸腔里快要溢出来的血腥味强硬地按了下去。
水晶灯光芒闪耀,很刺眼。
孟青神色恍惚,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从路边的水果摊摸了一个苹果,抱紧在怀里,拔腿就跑,被身后追上的男人当街拦下,左右开弓,甩了好几个耳光,骂骂咧咧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有人生没人养吗?”
那个抿着唇脸颊红肿哭泣的男孩,是十岁的他。
人声鼎沸的火车站,瘦小的男孩动作敏捷灵巧,从风尘仆仆一个男人手提的塑料袋里掏了报纸包着的一沓钱,却因为金额上万胆战心惊,一直尾随着男人走。男人买票发现丢了钱,慌张地跑到人群里嚎啕大喊,男孩趁乱凑过去,将手里的报纸直接塞进他手中,拔腿就跑。
那个当了小偷,却很多次将钱还回去,再回去挨揍的男孩,是十一岁的他。
鱼龙混杂的城中村,个头拔高的男孩紧抿着薄唇,手里拿着一柄刀,蹲下身,逮着活蹦乱跳一只鸡,切它脖子。鸡脖子溅出血,那只鸡挥舞翅膀胡乱地蹦起来,他吓一跳,扔了刀子起身。边上有男人邪佞笑着揪他头发:“连只鸡都不敢杀?”烟圈混杂着酒气,喷他一脸。
那个最初手上不敢染血的男孩,是十二岁的他。
到了十三岁,他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将一个人踹到奄奄一息。
再到十四岁,开始有人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哥。”
他是孟青,眼下二十一岁。
社会底层摸爬打滚很多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脑海中许多破碎的画面浮现而出,又渐渐消失,慢慢地,成了一片白光,孟青闭着眼睛,身下的地毯太柔软,他差点昏睡过去。
“三哥。”
边上有人声音小小地唤了一声,孟青睁开眼睛来。
“小静怎么办?”邓南疆的女儿,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动,听着上面小静捶门吵闹,自然担心,有人下了楼小心发问。
“嫂子。”孟青一只手撑在身侧坐起身来,抬眸看向边上一众人,声音淡淡道,“叫小静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