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检查出元核不能做女修的女子是可悲,但却悲哀不过世代卖身为奴的家生子,全家性命尽在主家掌握中的青袄小妇人一家,除非疯了,才会为了长乐郡主的几句话就做出叛主的事情来!不错,他们一大家子如果就这样枉死了是很可怜,但他们除了自己这个小家外,还有一个大家在外面与他们密不可分,比如说她娘家的那一大堆亲戚,比如说她夫家的那一大堆亲戚——这些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如何能恶着心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亲人因为他们而连坐?
“你们是真的没有半句怨言?还是不能有半句怨言?”长乐郡主耐着性子道:“如果你们愚忠的想要为一个欺男霸女的主人效死本郡……我无法可说,但如果你们并不是心甘情愿这样,那么……你们完全可以把我放走,我向你们保证,事发后定能护你们周全——你们家的那个老爷绝不可能拿你们怎么样!”
青袄小妇人闻言一脸苦笑的摇头。
☆、第122章 撞柱
“到时候我还能做主给你们自由,让你们全家脱了这奴籍,从此过寻常百姓的乐呵日子!”没想到青袄妇人还是不为所动的长乐郡主不由得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夫人,只要是家里老人有些个眼力介儿的,就知道这脱了奴籍做自由人的好处,奴婢家的公公也不止一次的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承蒙主家恩典,给奴婢的儿子赎身——您的许诺对奴婢而言真的……充满无法抗拒的诱惑,但是……”青袄小妇人的眼睛落到绑缚着长乐郡主的银链上,“您错估了您对老爷的重要性,您身上的这几根链条,除非有专门的钥匙打开,刀砍不断火烧不坏,除非来个修为高深的大人物硬生生以蛮力断开,否则……”
青袄小妇人余下的话没有再说出口,长乐郡主却彻底领悟了她怀中未尽的含义……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的她无力的望着绣着金丝牡丹的帐幔,心如槁灰的想到:难道真的要让这妇人把她在这儿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她这个被外男掳走的长乐郡主变作整个大元朝都津津乐道的桃色谈资?
只是稍微那么一想,她就不寒而栗的恨不能当场自我了断!
长乐郡主幼承庭训。又受了多年贵女教育,对自己的名声无疑是非常看重的——除非万不得已,她绝不希望夫家的人知道她目前的处境——眼看着小妇人福身离开的她望着已经重新变得空寂下来的房间,吐了口长气,百般苦闷无奈的叹息道:“如今只希望兄嫂已经发现了我的离奇失踪,正在想办法替我隐瞒……否则,还真是万劫不复。”想到这些年来一直琢磨着要抓她把柄和错误的对手们,长乐郡主清凌凌的眸子里带出了几分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阴霾之色。
从外间默默听着两人交谈的齐修远已经充分意识到他与妻子的猜忖尽数落空了——里面身份尊贵的郡主娘娘与他那位强夺人妻的混蛋父亲绝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以齐修远轮回百世的阅历来看,他绝不相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言不由衷他还觉察不了。
而且不论是从长乐郡主的表情还是语气里,都能看出她对齐博伦的排斥和憎恶,那样的排斥和憎恶明晃晃的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淋漓尽致的表露出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齐博伦为何会兴致勃勃而来又怒气冲天而去了。
齐修远通过掀开的瓦片,看着那个疲惫又无力的美妇,心中不由恻隐。
一切就正如她所说的一样,这简直与无妄之灾没什么区别——人家太太平平过了几十年,临到要享福做祖母的时候,反倒要遭上这么一回大罪……
想象着人们察觉当朝郡主被人掳走后又可能出现的热议以及郡主夫家极可能要承受的非难和压力,饶是作为一个男子的齐修远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父亲在把人掳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方的名誉会因为他而变得一文不名呢?还是说他早就打定主意在驯服了眼前这位高贵且矜傲的郡主后,就偷梁换柱,给她一个别的什么身份替代?!只是,什么样的身份会比郡主比一位当朝侯夫人更高贵呢?!
齐修远没办法理解他父亲为何能如此自信……
不过,长乐郡主怎么说都救了他一命,又是圼翧和翎娘的亲姑姑,他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把对方给救出去……
这样想着,齐修远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些闪烁又有些意动。
——于他而言,不论是给他那铁石心肠的好父亲添点堵,还是报答长乐郡主的救命之恩,都是很有意义、很值得去冒险的一件事情。
许是念及至此分了心的缘故,他的身体轻微的晃动了两下,本来就是虚虚掩盖在口子处的瓦片登时就是一松,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谁?!”怎么都没办法甘心认栽的·正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脱身之计的长乐郡主猛然抬头往头顶望去。
齐修远身上的汗登时就出来了……这小庄子上暗中保护乃至于监视的影卫虽然没有一个修为比他高,但也都是橙阶巅峰的好手,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他们真要是一窝蜂朝他扑过来,他还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知道此刻不宜久留的齐修远不敢再有丝毫留恋,轻轻漂浮着把那瓦片小心按原位掩好后,一个鹞子翻身,远纵天际而去了。
长乐郡主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忍不住狠抽自己一下!
——指不定刚才发出响动的就是兄长派来救她的人,她没事叫什么叫?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心中暗自懊恼的长乐郡主只能眼看着那小妇人满脸紧张的去而复返,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与此同时,偏房周围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长乐郡主连脑子都不需要过一下,就知道那必然是监视她的人在听到她刚才那一声喝后,在到处排查嫌疑人……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如今只希望那人能够逃得远远的,不被她牵连才好。
不过,眼下她自己也需要好好描补一下。
眼中闪过一道利光的长乐郡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摆出了一副自暴自弃颐气指使的态度出来,“你们这庄子未免也太破烂了吧?被风随便刮一下就偌大的动静——是不是不让人休息了!”
深知对方此刻心情有多糟糕沮丧的小妇人哪里敢触她霉头,自然是连连告罪不提,那些原本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影卫们也不敢再旁若无人的弄出太大动静了,而是很快就排查完毕,然后又着了个庄子里洗衣担水的粗妇传了最后的排查结果给小妇人,说只是屋顶上的瓦片有所松动,如今已经镶配妥当,保证再不会打扰到夫人的休息,让夫人原谅。
听着小妇人如释重负的解说,长乐郡主的脸色没有半分的好转……难道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刚刚在屋顶上弄出响动的不是兄长派来救她的人?!
这样一想,长乐郡主的心里顿时滋生出了巨大的失落感——当一个人的情绪几度发生剧烈变化后,她总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让自己变得冷静理智下来!长乐郡主虽然天生聪颖敏慧,但也无法抵抗这巨大的情绪低潮,当即被银链捆缚的双脚一蹬,“这样要本郡……要我怎么休息啊?!你看过人靠在床柱子上好几天的啊?!”她一副气急败坏急于宣泄的狂怒模样,“现在我腰酸背痛的厉害,你最好给我想个办法——否则,否则别怪我——”
咚!
只听得一声沉闷重响,长乐郡主已经偏着脑袋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把额头重重磕在了床柱上!
——显然,人在想自我了断的时候,即便是把她捆得再结实,她也能找到机会的。
临昏厥前,她听到青袄小妇人充满恐惧和慌乱的惊叫声。
……怎么着也要让你们知道我并不是个没脾气的,被特殊锁链锁着逃不了吗?好啊,我不逃我死还不行吗?!你们锁得住我的人,总锁不住我的命吧?!
带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宣泄心理,长乐郡主头一次安然无比的放纵自己陷入黑甜乡中。
她相信……以她如今这鲜血淋漓的惨怖模样,即便是那齐博伦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会有所忌惮,觉得晦气吧?
这小庄子上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情有可原,他这个心里清楚明白的,她要真死在他的一己私欲下,他能不有所忌讳紧张才怪!
至于,刚才小妇人那很是欣羡感慨的那一句“您错估了您对老爷的重要性”她更是过耳即忘。
这些日子,她与那齐博伦也算打了几回交道,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美色所迷之人,相反,他看她的眼神诡谲复杂的让她不经意瞟见了都忍不住浑身发寒……长乐郡主就对方为什么要绑架她·还以这样一种龌蹉的名义·思考琢磨了许久,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在报复!就他嫡长子被废元核一事在以此为借口疯狂报复!
每当这样想,长乐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儿子不做好事窃夺他人灵物,他不感到羞愧歉疚也就罢了,反而倒打一耙迁怒到他们身上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再说了,因为顾虑齐家的那个还在闭关的蓝阶老祖,她家廷凯即便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依然选择了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但没有就对方窃夺他灵物的卑劣手段进行打击报复,相反只是让对方当着众多同门的面给他道歉已经算是很网开一面了——若非对方贼心不死,要对她侄女翎娘行不轨之事,他们又怎么会在一时激愤之下废了他的元核,断了他攀博长生的根基?!
在长乐郡主看来,齐修玮之所作所为,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就怨不得任何人——不过……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父亲,做儿子卑鄙无耻,做父亲的也不遑多让!
话分两头,这边长乐郡主因为一时情绪急剧变化而撞了床柱,那边即便是深陷昏迷还被长乐郡主腹诽连连的当事人已经回到了府城,如今正去了易容换了原本衣物扔了另外买下来的一匹黑马的缰绳,神情阴郁的往府邸里大步走去。
已经哈欠不止打算着换班的门房和护卫们慌不迭地上前来给他行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了家主不快,遭受无妄之灾。
齐博伦历来就不把这等小人物放在心上,径自去了练功房想要好好的发泄一把在某个狠心女人身上引发的憋闷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