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最后只是开心地笑了,“正好,我前几日出游时正好听了一耳朵四皇子和别人说话,好似是过几日国公府夫人要给汴京的姑娘们下帖子举办赏花的诗会,皇后娘娘说不定会亲自前去,所以才会提前给我们赐下头面,好那时候戴出去吧?”
这还真不是席向晚瞎说。虽然国公府还没开始广发帖子,但若是有心去探听、又有这个门路,知道这事也不算太难。
张妈妈不以为然地边听边点头,听到一半,脸上敷衍的笑意就顿住了。
但席向晚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令碧兰接过头面去收起来,才接着道,“劳烦张妈妈跑一趟了。”
金莲在旁给张妈妈递了个馃子,张妈妈条件反射地接过,脸上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大姑娘客气了。”
席向晚笑了笑。
因着包氏觉得席府早晚是自己家的,很不喜欢大房占着嫡子的位分,府中下人也极少按照排行来喊诸位姑娘少爷,都是直接从名字里取字来区别,这张妈妈一紧张,居然连这都忘了。
张妈妈浑然没察觉自己用错了称呼,浑浑噩噩将馃子一放,就快步朝包氏的院子去了。
她这些年陪着包氏一起小心地做着假账贪污席府的财产,多少也经手过一些御赐之物,知道府中自己动手调换是小事,若卖出去、丢失损坏、或者挪用后被天家发现,按都是轻则不敬之罪、重则掉脑袋的事情!
三房理所当然享受着嫡系的待遇久了,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可能露馅的一天。
张妈妈在外走得还慢些,临到了包氏的门前时简直越想越怕,惊惶失措地冲进了包氏房里,“夫人!”
“怎么回事,这么匆匆忙忙的不成样子!”包氏立刻板起了脸训斥道,“席府的下人怎么能这么没规矩?”
张妈妈咽了口口水,扑通一声跪在了包氏面前,跟倒豆子似的将刚才在席向晚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包氏听完思索了一会儿,拿手帕压压嘴角,“她真这么说?一点也不慌张?”
“哎呦,”张妈妈长吁短叹,“她哪有那个机灵劲儿能编出这种谎话来?”
“你怕什么!”包氏喝止了她,面色平静,“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就算真有诗会,只要她生病不去,卿姿又不戴那套头面出去,又能被外人发现什么端倪?”
张妈妈慌了一路,听见包氏这话才又是一愣。对啊!只要席向晚去不了赏花诗会,她嘴里说出朵花儿来也没人相信。
“那丫头不是昨天刚落了水吗?正好,染上风寒也不奇怪。”包氏随意地摆摆手,“再说了,那诗会请帖最后还不是会直接送到我手里——”
“夫人!”秦妈妈匆匆忙忙进门,见到张妈妈跪在地上,愣了愣才继续道,“老夫人那儿来了人,说是有事,让您现在去一趟。”
包氏心道这偏心大房的老太婆来得倒是巧得很,“说了什么事儿没有?”
“我听了一耳朵,似乎是说国公府什么的……”
包氏顿时面色一冷。
第6章
国公府的帖子做不得假,但却没有直接送到掌管席府内务的包氏手上,只因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席府老夫人当年是手帕交,国公夫人亲自上门送帖子时,拜见了席老夫人,顺手就把这请帖交给了她。
包氏匆匆整理仪容坐轿到了席老夫人的院子,走近之后立刻听见了有人在里面说笑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扬起和善的微笑,缓缓走了进去。
“老夫人,三夫人来了。”
听见丫鬟的通报声,席老夫人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接着听完国公夫人的话,才慢慢地笑着摇头,“我家那大丫头,看起来好拿捏,可被她上头那三个哥哥纵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得很!”
包氏进门时正好听见这一句,不由得在心里呸了一声。
席府上下谁都知道,和老太爷不同,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她自己生下的大房一系,大房的孩子们也是她最偏袒的,其中更是以席向晚这个会撒娇又嘴甜的孙女儿为最。
这位老夫人说着席向晚的时候,嘴上虽然是批评,眼里却都是笑意,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小孙女的宠溺。
这也正是包氏觉得不妙的原因——她平日里针对大房,唯独有可能吃亏的时候,便是在席老夫人面前。
前脚席向晚刚说了那番话,后脚席老夫人就唤她过去,打死包氏她也不相信这是巧合,铁定是席向晚那死丫头和这老太婆串通起来想让她吃个瘪!
国公夫人笑着接话,“向晚虽然还没及笄,但汴京谁不知道她生得好又知书达理,要不是您把着关啊,来相看的诰命夫人可多了去了!”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包氏耳朵里就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脸上。
她早知道席向晚长得好看,隐隐有汴京第一美人之称流传,想要婚配的高门望族数不胜数,包氏心中怨恨,暗地里想着法儿地从中破坏诸多,其中几次,有拜帖递过来,她都谎称席向晚或者席向晚的母亲王氏生病给拒了。
席老夫人可不会干出这种毁坏自家亲孙女姻缘的事情来。
难道老夫人今天喊她来,是为了借国公夫人的口敲打敲打她?
包氏转念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差点没能维持得住,赶紧低下头去,唤道,“母亲。”
席老夫人看她一眼,“来了,坐。”
“这就是席府持家的三夫人包氏吧?”国公夫人倒是不失热情地说道,“劳烦你走一趟。”
“国公夫人言重,来给母亲请安是我的本分,只是今日来早些罢了。”包氏一丝不苟地向国公夫人行礼,这位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母亲见国公府里的花开得好,便想请汴京的姑娘们来赏赏花,出门走动走动,也别老是在家里闷着念书绣花。”国公夫人道,“母亲特意说,席府的请帖,要我亲自送到老夫人手里,因此才登门造访。我记得席家有三位姑娘,届时结伴同来就好。”
包氏想起头面互换一事,一想到如果让席向晚去诗会,就免不了要将头面还给她,便觉得心中拧巴,于是一脸难色道,“这恐怕有些棘手。昨日大姑娘和邹家姑娘约着出门,失足跌进了水里,回来就身体不适了,她身子一向娇弱,有个伤风发热的就少说十天半个月,我担心得很。”
“大姑娘说的是嫡姑娘向晚?”国公夫人的脸色有些惊讶,她看向席老夫人,“方才您可没告诉我这个,我母亲可是发话了,定要让我将这未来的汴京第一美人请过去令她掌掌眼的。”
席老夫人老神在在地笑了,她用杯盖撇了撇杯中茶叶,才慢悠悠道,“是,你母亲当年也是称汴京第一美人,自然对这名号在意得很。”
包氏听他们扯着一个劳什子的称呼,一时又忽略了自己,顿时在衣袖中将拳头紧紧捏住。
“要是实在病了也没办法,”国公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征询地望了席老夫人一眼,见她一脸平静,便明了了三分,笑道,“若是需要的话,拿老夫人的牌子去请御医来看看,兴许好得快,还能赶得上诗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