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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这都是命啊!”

顾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

突然,榻上的那个病恹恹的小人儿,竟是忽的睁开了眼睛。

第3章

顾云瑶死的时候不是很痛苦,被称作纪大人的指挥使一刀斩下来,正好命中要害,她只觉得心口处火辣辣的一片疼,眼前一黑,很快没了知觉。

待再有点意识时,眼前便多了一些令人唏嘘的景象。

已故的顾老太太正抹着泪,似是喜极而泣。

她身侧站着大房太太,也就是她的伯母肖氏,竟然比她最后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年轻端庄。

身边有两名小丫鬟正扑在床前也一个劲地哭,发出呜呜的声音。

和老太太的模样极为相似,不是悲愤难过,而是喜极而泣。

且顾云瑶认出来了,这两名伏床而泣的小丫鬟,都是她的贴身大丫头,其中一个还是临死前替她挡了冲将过来的锦衣卫的桃枝。

顾云瑶张了张嘴,可能是渴的,喉咙又肿又痛,发不出声音。她曾听闻过一个现象,说是人死前会看到一些过往的曾经,也有个俗称,就叫走马灯。走马灯会一幕幕、也一遍遍放着人最怀念的事情,顾府被不明原因地灭族,上下一百多口人顷刻之间便都没了声息,想来也是她思念家人心切,所以在临走前又能见到一遍家中长辈们、以及身边丫鬟们的容颜。

顾云瑶宽慰地牵出一抹笑容,感天垂怜,最后一刻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个心愿,才闭紧眼,等待去阴曹地府的路上。

耳边不断有说话声音传来。听得出十分紧张。

“瑶丫头怎么又睡了过去?”是祖母。

“老太太别急,我去使个门子叫郎中来。”是伯母。

“二姑娘,您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是桃枝。

……

顾云瑶霍地又将眼睛睁了开来,眼前分明还站着这几个人,一瞧见她再次睁开双眼,全都喜不自禁。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众人,原以为是一场黄粱美梦,可也太逼真了一些。

想抬起手,四肢是绵软无力的,顾老太太与肖氏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只瞧见榻上小小的人儿,因有些费力地想要举起手来,本是惨淡苍白的脸上,终于红扑扑的有了一些血色。当着众人的面,顾云瑶往自个儿小脸上狠狠掐了一把,才发现——

疼,真的好疼!

顾老太太哑然无语了半天,终于被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举动逗得有了欢颜。

顾老太太捂嘴乐了。

居然还被笑话了。印象中,祖母明明是一个不苟言笑、恪守家风的大人物,以前顾云瑶看见她,只敢夹着尾巴做人,都不敢太越了规矩,也不敢太亲近这位老人,那么现在这个因为她又哭又笑的普通老人,真的是印象中的祖母?

顾云瑶觉得奇怪得很。

肖氏也没忍住,也随着顾老太太笑了两声,一会儿后喜忧参半地道:“这瑶丫头,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醒了以后也要先掐掐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呢。”

说罢也不忘了正事,宽慰顾老太太道:“既然瑶丫头还有力气掐自个儿的脸,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叫门子去请的郎中,想必也要到了,老太太大可以放心了。”

顾老太太摇摇头,面色有些凝重:“瑶丫头只是醒了,剩下的,还是先瞧瞧郎中怎么说罢。”

说着便握紧了云瑶的手。

布满皱纹、已老态龙钟,却是眉目慈祥的顾老太太,手上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云瑶的心窝窝处。

不仅是眼前的景象真实,连触感也如此真实。

如果是梦的话……

怎么可能再是梦?

……

半日后,肖氏派门子去请来的郎中便到了。

这名郎中正是前一日刚替她诊过脉,说她性命危在旦夕、已经回天乏术的人,不想仅过了短短一天的时日,重新搭脉问诊,竟是多了一些变卦。

这名郎中赶紧贺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太太。”

顾老太太因焦急,先打断了他的话:“此话怎讲?”

因为就在她的身边,顾云瑶将郎中与老太太她们说的话一个字不落地听进耳边,无非是一些遇到了奇迹,怕是连老天爷都在相帮之类的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名郎中从医多年,经验丰富,却头一次遇到顾云瑶的这种情况。

顾云瑶也开始慢慢接受眼前的事实。

不管原因为何,首先她确实重活了,不仅重活了,回到的还是在距离顾府被灭族之前十余年的时候,也就是说,她现在才只是一个稚童,尚不过六岁大,未来还有十余年之久,也许,说不定,她能通过对将来发生的一切率先避免一些对顾府不利的因素。

可她上辈子死得太快,也死得不明不白,只闻得桃枝说她的哥哥顾峥在上朝时,与将来的新帝产生嫌隙,虽然当时的顾峥官拜吏部尚书这样的高品阶官员,到底不是一个言官,可能在上朝的时候,说了什么皇帝不爱听的话,又或者政见产生了分歧,总之让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廷杖不够,还要死杖。死杖不够,还要抄家。

执行命令的起先只有一个。姓纪的指挥使。

后来增加一个来肃清门户,监督稽查锦衣卫们工作的宦官,那个被阉割了,涂了一脸粉的变态。是东厂的督主。

顾云瑶只知道东厂督主的名字,名叫梁世帆。

不是他名字好记,而是他的派头实在大。初入宫中,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典簿,年纪也不大,懂得倒不少,跟着主子鞍前马后地侍候,话不多,又会做人,因他生得极端貌美,少时有幸读过一点书,认得几个字,很得一位主子的赏识。

恰好那位主子,是后来的新皇上景旭帝的亲生母亲,陈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