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瑞一路进府,家中上下正大摆筵席,他吩咐将与他同来的几人安排做一桌,自己跟着郑泽昭一路先行去给王氏请安。
“瑞哥儿,你方才那些嫁妆从何而来?”郑泽昭悄声问。
郑泽瑞嘿嘿一笑,露了个不可说的表情,道:“二哥放心,来路正的很!”
正说着看见了明玥,瞧着她福娃娃的模样,便乐不可支的过来弹了她两个爆粟,咧着嘴道:“呦呵,又长高了么。”
明玥捂着脑门儿,眉心的红点实在傻得可以,她夸张的抽气道:“就知道四哥今儿得赶回来,你这手上的劲儿可比我的个子长得还快!”
郑泽瑞活动了下手腕,作势还要再弹一下,明玥忙跳开了,郑泽瑞便哈哈大笑,又问:“我的小雪狼呢?”
“四哥怎生问我?我又不知”,明玥歪着脑袋逗他。
郑泽瑞“啧啧”两声,正到了松菊堂院门口,只好先进去给王氏请安,王氏才哭湿了两条帕子,眼下一见郑泽瑞眼圈又要红,焦嬷嬷忙在一旁劝:“今儿这都是喜事呀,老太太,你该高兴才是,可不能再掉泪了,仔细明儿一早肿个大眼泡。”
王氏便叹着气将郑泽瑞拽到跟前轻捶了几下,又问他这快一年的功夫都在哪里、与谁在一处、没人照料着可有生病一类的话,郑泽瑞倒很是淡定,只说“孙儿去了好几处地方,也识得了不少朋友,身子好好的,没闹甚么病。”
王氏打量他高了,瘦了,倒比以前显得稳重不少,遂心里好受些,一时有女客来,只得晚些再叙。
打松菊堂出来,郑泽瑞便要去看狗,到了明玥绣楼,他一个呼哨,雪狼便打柱子后头蹿了出来,围在他脚边又蹭又跳。
郑泽瑞得意的冲明玥扬扬眉毛,打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给明玥:“喏,看在你把它养的不错的份上给你了。”
这包东西并不大,帕子里头包了另一块帕子和一个小盒,再都打开一瞧,帕子里的是几块糕点,被压的有点点碎了,小盒里是枚剔透“的罗汉眼”,有“平安”之意。
明玥心头一暖,有些诧异的看着郑泽瑞,郑泽昭在一旁也是意外。
郑泽瑞到不想往常似的别扭,但也不大喜婆妈,遂简单解释道:“这点心是好的,我昨日买来吃了觉得不错,便带回来给你尝尝,只马上一路颠簸,碎了些,你将就着吧。这罗汉眼共四枚,大姐、二哥和我都有,往后十弟若是想要,我便再寻一枚去。”
话是寥寥几句,说的也漫不经心,可听在明玥耳里,比那唱的曲儿还叫人窝心。
她退后两步,盈盈福了身:“明玥多谢四哥惦念,这东西我定会好好收着。”
郑泽瑞朗笑了几声,那眼角瞥了瞥郑泽昭,郑泽昭抿着唇闷闷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当天郑家大开筵席,酒香飘的几条街都能闻到,热闹到半夜方散,大老爷郑佑诚原还想将郑泽瑞抓过来责问一通,奈何酒意上涌,回去便趴下了。
郑明珠这一嫁,王氏解决了一桩大心事一般,整个人倒松下来,明玥的绣楼里更是清静了,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欢快起来。
正是春来好时节,然不过一个半月后,朝廷下诏,——征讨高句丽。
☆、第63章
诏令即下,广德帝便亲临涿郡行宫,并诏令天下兵卒,无论远近,都在涿郡集中,又征发江淮以南水手一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
“皇上这是憋了一口气啊!”郑老太爷手里摸索着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手把件忖度道:“先帝在位时被高句丽大败,直至薨逝一直念念不忘。今上登基以来一直休养生息,这两年,我大周的强盛已即至顶点了。瞧着如今大肆的征缴,皇上是要一举将先帝的面子给挣回来。”
大老爷郑佑诚已回了雍州,只二老爷和三老爷跟父亲在书房说话,三老爷便道:“嗐,反正不关咱们的事!皇上征调的都是十八路府兵,这几年粮仓存粮又极其充足,咱们这些世家,只嘴上跟着喊喊话就行了,其他几家不定怎么冷眼瞧着这次战事呢。”
二老爷郑佑礼道:“自今上登基,北边有毅郡王压着,突厥两次大举犯边都被击溃,如今正不成气候;关中及南面有府兵,也是太平,皇上沿袭了先帝开科举,通士庶的想法,俨然是个一片丰荣的景象,如今乍一说要起兵事,听说朝中也有反对之声。”
“皇上不是一时之想了”老太爷续道:“你们瞧瞧这架势,怕是自登大位起便一直有这打算。”
三老爷咧了咧嘴:“这仗无论输赢,损耗都是巨大,明年怕要涨税喽。”
二老爷笑了笑,原想说士大夫是免征税的,再涨与他们关系不大,但话到嘴边蓦地想到兴许是三老爷在外面有些另外的产业,遂只没言语。
正小厮在外头报:“老太爷,二少爷和四少爷来了。”
“让他们进来”,老太爷招手。
郑泽昭和郑泽瑞明日一早要跟着邓环娘等人往雍州去探望郑佑诚,又因着郑泽昭已通过了吏部考核,如今被派往翰林院任七品编修,雍州与长安离得近,看望完郑佑诚自雍州取路便直接往长安去了,遂走之前特来给老太爷请安。
二老爷瞅着他们兄弟就笑道:“翰林院是个出人才的地方,昭哥儿出息,往后咱们慕哥儿也得以你做榜样。”
郑泽昭道:“慕哥儿实在比我要勤勉,日后定会胜于我的。”
他们两个来了,老太爷便对郑佑礼和郑佑智道:“你们且先回去吧,涿郡与燕州离得甚近,平日里言谈间谈及战事慎重些才好,莫要落了旁人口舌。”
二老爷和三老爷连忙称是,等他二人走了老太爷思索了半会儿才殷殷嘱咐起郑泽昭道:“既入了翰林,也罢,二郎,往后切记在京中言行要小心谨慎,凡事万万不要急于冒头,稳妥最紧要。”
郑泽瑞站在一旁嘿嘿笑道:“祖父,这话教的可不像您的性子,您打小不是教育孙儿们世家子弟就合该有几分傲骨的么!”
“你懂甚”,老太爷隐隐有点儿怒意,“旁边站着去!”
郑泽瑞仍是嘿嘿一笑,躲一边去了,郑泽昭心里也是纳罕,老太爷这话确实与往日教导的不同,倒像是忌讳什么一般,不过他没有多问,只重重点头道:“祖父,孙儿记住了。”
老太爷看看他,神情有点儿复杂,在郑泽昭跟前来回踱了几步,终是没再多说。
他们往松菊堂去时,邓环娘和明玥已在同王氏说话,王氏正在说要把十哥儿留在府里,邓环娘一听脸色就变了,不由道:“母亲,十哥儿还太小,离了我定得日日闹腾,再说老爷也想孩子,总得抱去看看。”
王氏瞪她一眼道:
“就是因着小十郎太小,我才舍不得他随着你们一路颠簸!他离了你还有奶娘,又有我这个祖母在,哭闹也就是那一时半会的事,就是你在跟前还不是多由奶娘带着他?老爷月前明珠成亲时才回府见过,下次再抱去也是一样,倒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你抱着十哥儿一去就是两个月,我难道就不念着他?”
邓环娘堵得胸口起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将十哥儿独独留在府里,遂蹙着眉头道:“不成,母亲,媳妇须得将十哥儿一并带去雍州。”
王氏这辈子最不喜听到的大抵就是“不成”二字,闻言立即沉了脸,拔着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忤逆我了!?”
邓环娘情知王氏这是故意要扣帽子,奈何婆婆对付儿媳的法子在“孝廉”一事向来占据主动权,也只能忙蹲身福道:“媳妇不敢!只是……”
“哼”,王氏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十哥儿留在我这你是有甚不放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