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反倒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乾安道:“皇上息怒。”

皇帝却如何息了这雷霆之怒。自榻上起身,来来回回踱步:“这萧桐是要反了天了。打了朕的奴才,还要朕的女儿大礼参拜她!”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皇后还是安安静静坐着,一声不吭,劝也不劝一句。

皇帝拿眼角瞄了一眼薛皇后。他现在很需要有人给他找个台阶下。比如把这事往小了说,说这不过就是忠烈侯的家事而已,皇帝动什么肝火云云!

这件事,处置的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萧家满门忠烈,萧桐又是战功赫赫,不过是打了自己儿媳妇的陪嫁奴才罢了,打人的理由也很充足,口口声声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若是处置的重了,只怕要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话说回来,他的女儿竟活得如此悲惨,真是让他所料未及。他生平最宠此女,何况永宁公主又是太子胞妹,地位崇隆。他正是为了女儿嫁得好,又为了巩固太子地位,这才顶着压力,下旨赐婚,将女儿嫁给勋戚。岂料公主出嫁后,竟被管家婆和太监这般欺侮作践。

永宁公主尚且如此,那些不受宠的公主,那些嫁给平民子弟的公主,又是过得怎样的日子?

若非萧桐当众揭露管家婆和公主府太监的恶行,皇室女儿之悲惨凄凉,皇帝还被蒙在鼓里,竟是丝毫不知。公主和驸马,为何不将真实情状上禀天子,请求皇帝做主呢?

可这个萧桐,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既知道这些情况,为何不先禀报皇帝,待皇帝定夺,偏要隐忍两年后,这才当众发作?

若是将萧桐轻轻放过,亦使得皇家颜面无存。萧桐就不能教训完了奴才,大礼参拜公主,以全君臣之礼么?

皇帝左思右想,甚是为难。最终觉得还是忍了这口气,不跟女流之辈计较得好。毕竟是宫女、太监作恶在先,欺人太甚,兼之萧桐的安危牵涉到西南局势,不能妄动。现在就差一个台阶下了,薛皇后怎地还不赶紧来做劝谏皇帝不要枉杀功臣的贤后呢?快来搭台阶呀!皇帝已经恨不能朝皇后比眼色了。

这时,乾安方才开口,道:“皇上,萧桐有功于社稷。然其以女子之身封侯,亘古未有,其子尚公主,亦是皇家所赐荣耀。皇上已特许方家子弟可以出仕为官,更是无上荣宠。只是……臣听闻……方家对公主亦是轻慢已久。”

“哦?”

就听那乾安道:“皇上容禀,奴才听闻,方驸马平日多在镇南侯府,甚少在公主府内居住。”

皇后淡淡瞥了乾安一眼。驸马平日是不许到公主内室的,只许在公主府外舍居住,公主不宣召,不得入内。方闲远是堂堂镇南侯世子,何必天天住在外舍,受这帮宫女、太监的挟制?只要公主宣召时,他照常入内不就行了?这个乾安,早不说晚不说,偏在这个时候,拿着方闲远不住公主府的事大做文章。用心何其歹毒!为了帮他底下那群干儿子脱罪,便指责萧桐所为,并非真心为公主,实只为泄愤罢了。

只是,人都不在公主府,两年已耗去万两白银,谁敢说方家慢待公主?

萧桐那耗去祖宗数代积累的话,只怕有虚,但万两白银只怕为实。

如此贪得无厌,谁还敢住在公主府,天天和这帮人打交道?

皇帝眼瞧着皇后面带微笑,款款起身。她开口,一派淡定从容,又是一贯的温声细语:“皇上既要处理政事,妾还是先行告退。”

皇帝觉得这皇后实在是太没眼力劲了。但是皇后在这种时候都绝不干政,他也不能说什么。这种品行,太难得了。

薛皇后仪态端方的退出殿外时,正看到太子匆匆赶来。

萧桐既是为公主发怒,太子只要不傻,就该站在萧桐这边。跟方闲远这个妹婿搞好了关系,太子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有太子帮着求情,她这个只比摆设强出那么一丢丢的皇后,何苦这时候往前凑呢。

对了,还有那些诞下皇女的妃嫔,都会感激忠烈侯的。

……

此时此刻,方家上下俱是人心惶惶——除了萧桐。

两年来积压的恶气,一朝出尽,她心情很好。

方闲远被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理由是,“没钱行贿就回来,何必要让当娘的知道?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还要跟老子娘哭诉,让当娘的帮着出气,还有没有点出息?”

骂完儿子,方天德才去教训夫人。

气势汹汹的杀过去,终于夫纲大振,雄起了一回:“你莫不是疯了吧?做什么要去得罪那些老宫女老太监?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人脉众多,你帮了一个永宁公主,难道皇上就不会想到,别的公主也是过得这种日子?你这一下子把天下所有公主府的管家婆和太监全都得罪了。断人财路,别人会让你好过?以后公主的日子是舒服了,咱们怎么办?”

萧桐也觉得这次惹得事体有些大,只是默默听丈夫的咆哮。

方天德又道:“京城是什么地方?公主府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家的脸面。你带人闯进公主府又打又砸,还让公主当众向你下跪。你是要拉着全家人一起去死么?”

萧桐优哉游哉呷了口茶,继续听。

方天德继续吼:“你就不能让人消消停停过日子?”

萧桐放下茶,慢条斯理道:“我从来都不是消消停停过日子的人,你才知道么?”

方天德被她噎个半死。这个老婆确实是他费尽心思谋来的。可是当初他们也是两情相悦,他怎么知道一谈婚事,这女人就变脸了?家中父母也不乐意他娶个女将回来,察觉到他对萧桐有情,立刻为他说亲。逼得他求皇帝赐婚,才成功将她娶到家里!

他深觉自己当初太年轻呀。有个嚣张狂妄到如此地步的老婆,委实令人头痛。

萧桐起身,舒展了一番筋骨,又道:“许久未去泡温泉了。先前去过花浴堂一次,泡过后,觉得甚是舒服。今日再去泡一次。”

方天德已快被夫人把鼻子气歪了。

萧桐又唤来一个小丫鬟:“怜儿,去问问几位姑娘,有没有愿和我一同去泡温泉的。”

那叫怜儿的丫鬟答应一声便要去,被方天德一把喝住:“慢着。”

方天德转眼看着妻子,一脸的不满。

他的两个弟弟都在外领兵,儿女俱留在府里。几个侄子稍稍年长后,都被爹娘接去了。弟弟、弟媳唯觉得女儿家身子娇贵,不必长途跋涉,在外锤炼,便一直将几位小姐留在侯府。一则在年老的祖父膝下承欢,代父母尽孝,二则说起来也是侯府千金,身份高一些。后来年迈的祖父也过世了,几位小姐仍旧继续留在侯府。

身为大伯父,方天德对几位侄女还是比较负责的。他道:“身为大伯母,你理当教几个侄女读书识字、女红针黹、当家理纪,怎能带她们抛头露面去泡什么温泉?”

萧桐道:“女红针黹我不会,读书识字、当家理纪,我都教过了,还请了名师教她们琴棋书画。女红针黹也有绣娘来教。若非她们不爱学,刀枪棍棒我也教得。我哪点亏待你的侄女了?”

方天德语塞。

萧桐又道:“大康哪条律法规定,只许男人去浴堂,不许女人去?你不让她们去便罢”转身又唤道,“怜儿,去告诉几位姑娘,夫人我本欲带她们去花浴堂逛逛花园子,泡泡温泉。她们大伯父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