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两位皇子,还没有妻族帮忙,仅靠拉拢来的大臣,哪能和有太子称号、名正言顺的太子做抗衡呢?
那她的父亲怎么办,顾玉娘额上的汗水一层又一层,难道那一切真是个梦?她叫父亲转投了二皇子,最后反倒是害了父亲?要如何是好,不会的,太子一定不会立刻对父亲下手,会没事的!
而这下,比顾玉娘更着急的是三皇子,他这几年来,苦心经营的门人大臣,在大哥复立后,人心涣散,归根结底,没人想造反,不都想着要争那太子的位置吗?结果转了个圈,还是回到了原地,换到谁那,都能看出皇上的心意,除非真的想赌上身家性命,谁会肯跟着三皇子来一出清君侧呢?
反倒是一无所知的二皇子心态平稳许多,大哥和三弟不知为何,一直针对着他,顾丞相又非得带着一大堆手下,以他为首,替他摇旗呐喊,他是被不断推着往前,现下太子起复了,他没别的想法,只想着要早些被分封,离开京都,到时这些事,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三皇子正坐在殿上看不进书,却听门外有太监急行而来,这几年,就连宫里的宫妃、太监也隐隐开始压宝,毕竟皇上的身体不知为何,越来越差,时不时地昏睡,好几回都提出要立太子的想法,三皇子母家有钱,撒了大把银子出去,买回来了不少消息。
那太监鬼鬼祟祟的进来,跪下行礼后立刻就开始汇报:“三皇子,刚刚太子殿下请皇上拟旨,给他和裴将军的女儿赐婚,还要陛下下了令,要求裴将军即刻送女儿回京,并一起回到京城,参加婚礼……”他说了不少刚刚皇上下的旨意,其中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什么将状元郎贬谪之类的,他一并囫囵说了。
“嗯,我知道了。”三皇子随口答应,而后惊得登时站起,你再说一遍?
“太子说,顾丞相的门人势力过盛,要削弱一些,点了顾丞相的女婿和儿子……”
“不是这个,裴将军的女儿?”三皇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的,圣上已经下了旨,拟好就要出发了。”
怎么会这样呢?三皇子目瞪口呆,现下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他的这位太子哥哥,也一样是重活回来的!那他还能活吗?
不行,他得想办法,他一定能想到办法!
很快,他招来了自己私下招募的能人,写了一封信,要他送去边疆西城那,一定送到裴将军的手中,信件很简单,就是告诉裴将军,太子私下有虐待宫人的习惯,还在外头养了外室——这纯属栽赃,这辈子的太子在重生后,还是很注意的,生怕被人抓了把柄——又说太子主动要求要求娶,圣上传唤裴将军回来,是为了卸磨杀驴,要了他的命,然后收编边疆大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后将自己的身份竹筒倒豆子般地说出,向裴将军求助,说若是能帮他登基,他以亲王之位回报。
三皇子站在殿门口,看着那人一路疾驰,往边疆而去,背着的手还在颤抖,他就不信了,这回他改不了命!
同一天,从京都离开的,行迹诡异的人还有一个,另有裴将军府一位奶娘报案,称她的女儿,不知为何,无故失踪。
第89章 (古代)女儿身边的人都重生了(十八)~(完)
这场大胜, 振奋了整座西城上上下下的人,要知道,这四年来,虽然有裴家军守护, 可每到秋冬,整个边疆都会有如惊弓之鸟,小心翼翼,连出城的行动, 都要畏畏缩缩,生怕遇着了宁朝人的劫掠, 毕竟两方分属不同的朝政, 见面了可没有什么留情的说法。
先锋官是头一个到的, 他得先打出特有的信号, 通知这城里上下,可以解除防备, 人、信号、方式,三者缺一不可,否则哪怕裴将军人在门外,都不能开门,这也是事先定好了的,随着他的到来, 这环城大门也才缓缓放下,大军落在后头,呈一条没边的长线, 慢慢地挪动回来。
战争,接连持续了好些天,原来修建的护城工事,现下都有了残缺的破口,得要花不少材料、人力才能补上,周边的牧草、田地,也受了踩踏,收成很受影响。
分明渐渐入了夜,可这整个西城的百姓都没休息,就连住在外城,移居来的边疆部落人民,都跟着格外期盼,等待着大军入城,这四年的时光,让他们也渐渐地融入了这生活的环境,虽说偶尔也会想念,自由自在的放牧生活,可生活的平稳、吃穿的无忧比什么都更要重要,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愿意流浪呢?
整整四年,要这片土地,彻底地刻画上了裴姓,边疆这十座城市的百姓,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过上的生活,虽然不算精致,可丝毫不比其他城市差多少,这儿夜不闭户、灯火通明、军民一家,凡是遇到点困难,都会有人协助帮忙,城外的土地,早就做了重新的分配,各种各样的行业,在这落地生根,互通有无,看着四周身强体壮的大兵,和逐渐兴起的外墙,他们能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当然,这也有几户从江南等地迁来的人家,为数不多,他们心里嘀咕,觉得不太自在,从前习惯了的什么礼教,在这通通派不上用场,可久了,便也融入于其中,反正除了豪富人家、或是官老爷们,本来他们这些百姓,就没有什么妻妾成群,丫鬟遍地的习惯,到哪生活,跟着哪的风俗走,准没错。
时不时地有百姓在茶楼里遇到,边喝茶边唠嗑,感慨着这几年来的变化,然后趁着四下无人,窃窃私语地开了口:“若是裴将军能管这一辈子就好了。”然后很快又沉默,笑着当没这回事。
裴玉琢的马上,挂着大王子的头颅,她挺直身体,跟在父亲身边,面如寒雪,在大夏朝的习俗里,毁人尸身,是极其残酷的刑罚,在传闻中,尸身不整的人,是没有魂的,正因为如此,宁朝每回俘虏了夏朝的将士,便一定要施以毁容、伤身等刑罚,要他们不得善终。
她动手时很是果断,可在真的将那头颅挂到马上时,依旧有些抗拒,内心受过的诸多教育,和那股要保卫百姓的信念缠绕在一起,互相争斗。
一方面,她自小在家读书,跟着老太太学的,更多是德、是忍让,另一方面,从很小开始,她便这么牵着祖母的手,代替着父亲,到郊外的裴家庄,一次次地目送着人下葬。裴玉琢知道,若是今日,败家是他们,没准宁超人可以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可同时,心中依旧有些莫名生起的矛盾。
“怎么了,玉琢。”裴闹春伤口大概处理完后,便这么上了马,打算骑马入城,他是整个边疆、包括西城的旗帜,如果他倒下了,哪怕这是一场胜战,看到的百姓都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他的马上同样挂着一排人头。
“父亲。”裴玉琢没喊将军,她迟疑着开了口,“明明我知道大王子是该死之人,可为何在砍下他头颅时,依旧……”她羞愧极了,总觉得自己过于心软。
裴闹春忽然笑了,眼神里全是欣慰:“这很好。”
“很好?”
“在战争中,我们是必须分出胜负、决出生死的敌人,可在战争结束后,我们都是普通的人。”如果一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之心,那和杀人机器有什么不同呢?自古以来,屠城、大屠杀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引发渲染大波,不就是因为,在常人的想象中,接受不了这样的过度杀戮吗?
裴闹春解释:“砍下他的头颅,也是为了震慑之后到此的宁朝之人,同时,也慰藉死去的兵士和他们的家人。”他只要回头,便能看到队伍中段的运尸队伍,虽然他以自己浅薄的知识,提告了甲胄的耐性,又分发了升级的武器,反复练兵,提升实力,并配备上了专门的医疗兵士,可凡是战争,必有牺牲。
“我明白了。”被父亲宽慰后,裴玉琢脸上的神情已是释然,她身为人的身份,要她为伤害别人的性命、身体感到愧疚,可同时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很多事情,当做则做。
“接下来,就享受属于你的欢呼吧。”裴闹春笑着收了收缰绳,回头看了眼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清洁脸庞的女儿,径直往前而去。
只见道路两边,早已悬挂起了各式的纸灯,从兵营到内城的这一条路上,左右两侧全是行人,除了太小或者年纪过大的老人,整座城尽数而出,围在旁边,翘首以盼,只等着为了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得胜归来,边疆讲究的是务实,几乎没人在家里种植什么花草,尽数都是朴实的粮食植株,到了要迎接英雄时,便也变得尴尬,有人灵机一动,摘了一把韭菜,随手扎好,权当是鲜花了,还有的,直接从供桌上拜了拜,临时地抢过了诸位神仙的口粮,便拿着那些个糕饼果盒,匆匆来此。
先锋官已经和留守的部队,一起通报了这次战争的基本情况,也只是个概数,具体地还得等战后统计,可单单全歼宁朝军队这一句话,就足够要人振奋,还有那带队的大王子,被当场斩杀一事,也要不少人振臂高呼。
无论是边疆部落的那些游民,还是西城及周边村落的百姓,这几十年间,他们一直在被动地防御着,就像个门户大开的超市,没有足够的防盗措施,谁想进来光顾,都能长驱直入满载而归,除却那些孩子,大多经历过人心惶惶的时期,他们发自心底地对宁朝充满了恨,若不是知道自己可能会给裴将军添乱,恨不得一起冲上去拼命。
“来了,来了!”王二虎是从西城外村落被迁入的孩子,今年才六岁,他正骑在养父的肩头,往那看着,远远地看到有人影,便兴奋地大喊。
“别着急,裴将军和裴小将军马上就来。”养父温柔地颠了颠,调整了下姿势,把他拱得更高。
王二虎紧紧地抓着手上的两个梨子,这是原本打算要冻起来,过冬时候吃的,他守了好几天,挑了最大最圆的,只等着要给裴小将军吃。
他是个“战争孤儿”,原先住在西城外的小村庄,在六年前,宁朝大王带着部队入侵,到了西城外,便先拿着这些村落开刀,那天,整座村子里,几乎都是血,还是婴儿的他,和几个小孩,被藏在了村里的地窖,等到裴家骑兵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是没有父母的孩童,村里除却他们,只有几个女眷活下,原先那宁朝军队,许是想把她们充做军妓,后来裴家军来得及时,便保下了她们的性命,女眷们吃力地养活着他们几个孩子,若不是后来裴将军带着裴小将军将他们带回城中生活,没准这一村子,早就全完了。
他和其他几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都进了育婴堂,后来陆续被领养走,他的养父养母,在西城这经营了一家豆腐馆子,每次裴小将军来,他都会光明正大地多给她一块。
王二虎很是紧张,睁大了眼睛,一直没眨眼,甚至都要眼睛有些酸涩起来,很快,他期待的人,总算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打头的,是整个西城的守护神,裴将军,他身后的,则是裴小将军,两人一前一后,身形差距很大,可都很是威武。
“好多人头!”王二虎心里有些瑟缩,可面上却全无害怕,挺直胸膛,举高了双手,“爹,是不是坏人都被赶跑了。”
“是,坏人都被裴将军赶跑了。”养父笑着哄他,眼角有些湿润,看到那些被悬挂着的头颅,他并不像孩子一样觉得害怕,反而激动到手都开始发抖,他童年的玩伴,身体比他康健得多,又不是独子,被征入的军队,在几年前的战役中,失了性命,回来时,已经尸骨不全,用命,填出了一条安全的界限。
人很多,王二虎的脸都有些红扑扑起来:“爹,我可以给裴小将军梨子吃吗?”他和同龄的很多孩子一样,总有着些慕强心理,裴将军、裴小将军,都是他们在角色扮演中,时常出现的人物,他刚刚听到人说了,这回那个什么大王子,就是裴小将军杀的!
裴玉琢上战场时都没有这么紧张,此刻却有些羞窘起来,触目可见的,全都是百姓们激动而又兴奋的脸庞,他们挥舞着双手,然后往这丢着——各色的韭菜葱姜蒜,她看得出他们全是一片好意,不过这身上,不免沾染上了一点味道,要她忍不住无奈地笑。
“习惯了就好。”裴闹春笑着回头看女儿,他神色自若,拿起掉到怀里的葱苗,就冲着他们摇了摇,“这可是他们想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嗯。”裴玉琢只笑,刚回神,看见一个小男孩,正骑在男人的肩头,努力探身过来,手伸得很直,抓着两颗梨,眼看要掉不掉的,很是危险,她忙不迭地扶了他一把,伸手把梨子接过,摇了摇头,提醒道:“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