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很清楚,这种机会对方会给,但是自己也必须做点什么。对方和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这么帮衬自己,就因为可怜?满京师可怜的人多了,每天都会有人饿死,他又不是菩萨。
她并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也不会为了求这个机会,就趁着夜晚去敲门爬床,但是这不等于她不想吸引范进的注意力。虽然范老爷身边有个女人,可是那女人不管是相貌还是年纪都不如自己,听说还是清楼出身,还不如自己干净。连她都能得到范老爷宠幸,自己凭什么不能?
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是得在男子面前表现出最佳的形象,同时也得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女子。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一个失过申的女人很容易给男人一种错觉,认为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容易上手。如果给了那两个男人错觉,他们向自己索取什么的时候,即使可以拒绝,事也会弄的很麻烦。
所以她有意让自己蓬头垢面的行动,也是让那两人不至于对自己产生兴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范进居然没走?他不是在做大事,今天不是该见分晓的时候么,就像赌场里大家都买定离手,现在该看宝了,他怎么不去衙门,还在房间里和周郎中说话?如果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对自己厌烦,而收回曾经的话?
她的心很乱,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里嗡嗡乱响,仿佛几百只苍蝇同时在她身边盘旋,以至于房间里的话都没听清。再听,就只听到周郎中的保证。“范老爷放心,这就是小事一段,郑姑娘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为她诊过脉了,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是不至于有太大关碍,只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
“光是修养也不行,还是得补一补,她太虚了。你去给郑大姑娘开个方子,不用怕花钱,只要能补身就好。我琢磨现在这个时辰,她应该起来了,小婉,你去看看你姐姐起了没有。”
他……果然在惦记着自己。显然自己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路人,或上朋友那么简单。这对自己而言,当然是个好消息,可是现在自己的样子,又怎么能见他?他看到自己这副鬼德行,怕是什么念头都没了。
心思电转,脑海里剩下的念头只有一个:赶紧回去,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再说。人仓促地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想要往房间跑,可是肢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灵活,只迈了两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后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不好,婉儿要出来了,范老爷是不是也在?
慌乱之下,身体的平衡就变得更差劲,脚下一软,头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地面在她面前无限放大,迅速拉近。在听到郑婉那一声“姐姐!”的尖叫之后,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有些疼,顺着疼痛的地方看过去,却见在身上插了十几只银针。周郎中正在将更多的针向自己身上刺,而在周郎中身后,则站着那个她心里十分想见,但眼下绝对不想见到的男人;范进。
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涩扑上心头,本是风风火火地泼辣性子,但此时的她,却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害羞的将头偏过去,不敢与这个男人对视。自己太丑了……这么难看,比那个钱姑娘丑陋多了,一定被他看了笑话。
她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一时间不知多少念头转上心头,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听范进道:“周先生,郑姑娘的情况怎么样?”
“人只要睁了眼,就无大碍了。其实还是小人方才说的,她太虚弱了。这两天本该好好休息,偏又受了些劳累,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这哪能这么折腾啊。作孽作孽,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只怕是要出大毛病的。眼下这孩子能否保住,却也难说的很了。”
“不……”郑婵本来紧闭着嘴不想说话,此时却不得不开口道:“周先生,我求求你,一定……一定不要保这个孩子。”
周郎中眼神错愕地看看郑婵,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不发烧啊?郑姑娘或许是说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我没说错,我说,一定不要保这个孩子。我不要这个孽种!”
郑婵鼓起勇气,大声喊出来,眼睛紧紧闭着,眼泪顺着眼眶流淌出来。双手紧握成拳头,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身上的银针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剧烈抖动,仿佛是随时要飞出去一样。
周郎中连忙道:“身上有针呢,这可不能乱动!大姑娘,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是你这身子骨实在太虚,现在要是拿下孩子,只怕你身子受不住。要不……再养养看?”
“不,我不要!我宁可赔上性命,也不要这个孽种!请郎中开药吧,就算是死,也怪不到周先生头上。”
范进此时道:“周先生,若是有一棵关外老参来补,这身子能调过来么?”
“若是有棵关外人参那还说什么,独参汤一下,自是平安无事。可是……范老爷,您还有一支参?”
“不是一支是两支,先拿一支来,给郑姑娘熬汤补身子,需要其他什么补品,麻烦周先生开个单子。等到郑姑娘身体稍好一些,我们再说开药落胎的事。这种事,总是要女人自己说了算,我们不要乱出主意。你先给她行针,我们有什么话一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