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二字,触动了沈小寒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她不由自主放缓了语气,道:“怎么不叫我队正啦?”
龙琤细算自己前两世加起来也要四五十岁,此刻扮演小孩毫不脸红,轻声道:“你和我姐姐一样关心我,所以就想叫你姐姐。”
沈小寒姊妹五个,幼弟立冬才两岁多也还罢了,三弟立秋和四妹大雪,与她不过差着三、四岁,都是倔强爱顶嘴的脾气,哪有龙琤这么乖巧温顺?立即笑道:“你这么殷勤,必有缘故,大过年的就别绕了,说吧。”
龙琤连忙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般,“真没有,那……我能叫你姐姐吗?”
沈小寒想起弟弟和妹妹,心中也觉得温暖,笑道:“随你叫吧,大过年的你躲在这儿,新衣裳不要了吗?别光躲在这儿发呆,去前头守岁等着拜年领赏钱啊。”
龙琤身上是慕容府上给侍卫们统一发的灰蓝色丝棉袄,躲在此地,已经沾了几根草屑并大片灰尘,他脱口而出,“姐姐为什么不去前头?”
沈小寒端着碗也累,索性招呼他去洗了手,过来在小厨房挨墙放着的那张一碰就想散架的旧桌前坐着,抓了一把落花生塞在他手里。她自己又熟门熟路地去寻了一坛子没开封的烧春,放在灶前温着。
龙琤见她这时已有了未来威震陇右的明威将军之风采,心中暗暗发笑,又问道:“姐姐不去拜年吗?”
沈小寒想想李溯也觉得气闷,冤家毕竟路窄,想必他也不愿意见到自己,顺手取了栗子来剥,笑道:“前面吵的头疼,我来躲个清净。”
落花生是稀罕物,早些年从海上传过来的,又经过本朝育种高手的改良,目前种植面积还不算广,纵出贵价亦难寻。
慕容府上的厨子用香辛料并盐水泡过再蒸的,味道咸香可口,最宜下酒。龙琤取了干净的碟子来,将落花生一粒一粒剥了,放在沈小寒面前,自己却不吃。
沈小寒给自己装了一盏酒,见状笑道:“你怎么不吃?”
龙琤轻声道:“我不爱吃这个,姐姐喜欢么?”
落花生是新鲜物,小孩们绝少有不爱,沈小寒也不知道他是别扭什么,也不多劝,自己慢慢剥了栗子来,也放在落花生旁边。
“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家贫只堪果腹,那时候还没有见过落花生这东西。母亲随父亲出诊的时候,她就负责照看我们姐弟。后来她能出去时便换了我和父亲看守弟、妹。沈小寒突然笑道,“印象最深的是那年冬天,她才十三岁,参加府兵冬训,经常带些赌赢的彩头回来,她不要那些虚的,次次都要人换了糖果糕点给我和弟弟妹妹带回来。”
“有一次,她赢了一把落花生……其实也只有七个,我和弟弟妹妹分完吃了,她问我好不好吃,我才知道她也没有吃过。”沈小寒笑叹,“那时候真不懂事,三弟趁她看不见,还带着壳生嚼了一个呢。”
龙琤听她主动聊起沈大寒,心中突地一跳——他的前两世,都不曾听说有“沈大寒”这个人。
可是再次重生后的世界,与他所经历的两世都完全不同,比如三公主那个浪荡不羁的驸马爷慕容羲娶了沈大寒,并且成了手掌兵权的节度使。
龙琤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否与沈大寒有关,他早前主动暴露,找沈小寒写了那武功秘籍试探,也是想知道沈大寒的态度。
谁知沈大寒纹丝不动,既不来查他,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又或者别有盘算。
“夫人待你真好。”龙琤有意作出天真之态笑道,他又有意问起她们幼时的情形,亦是想刺探情报的意思。
沈小寒对这么个小孩可没什么防备,她一边吃酒,一边聊起旧事,烧春上口香甜,其实后劲足得很,不多时她便醉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