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昭华未央 阿幂 5610 字 3天前

沉香扶着卫姨娘进了房,服侍她坐了,回身去倒茶:“姨娘出去后,余姨娘过来坐了坐,倒像是有话说的模样,看着姨娘不在又回去了。”

卫姨娘从沉香手接过茶来,喝了半盏,似舒服了些,眉头也舒展了:“她坐了多久?”沉香回道:“半盏茶都不到呢,姨娘若是有事,婢子过去再请余姨娘过来。”卫姨娘点了点头,看着沉香将要到门口,忽然又把她喊住:“罢了,她若有事,自然会再来。我一病秧子,从我过了病气去就不好了。”

沉香听着撇了撇嘴:“姨娘也太小心了,本就是余姨娘自己来的。”话虽这样说,人到底是折了回来,看着卫姨娘一脸的倦色,就道,“姨娘可是累了?婢子服侍姨娘歇一歇,等吃饭了再叫姨娘起来吧。”卫姨娘已撑得倦了,点了点头,由沉香服侍着脱了外裳,上来了床,扯过薄被盖了,将床幔放下,床幔落下之际,卫姨娘嘴角掠过一丝浅笑。

卫姨娘六岁就到了马氏身边,熟知马氏脾气,也熟知洪妈妈脾气。马氏看着平和宽厚,最是嫉妒不能容人,洪妈妈更是个凉薄的,是以花园子里那番话,不过是她拿来哄洪妈妈的。而戴上同余姨娘相似的簪子叫洪妈妈看见,才是她今日整出戏的重头。

以卫姨娘对马氏的了解,知道她对孟姨娘深深嫉恨,接回她来已是不情不愿,巴不得那个三姑娘野种死在外头。能叫马氏将三姑娘接回来,必定是有极大好处。而那好事,以马氏的刻薄寡恩,在没事情有七八分把握之前,不能叫孟姨娘贱人知道,免得叫孟姨娘得了好处去。可这回若是两个不得宠的姨娘都对三姑娘回家这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来,那谢逢春身边的得意人又怎么能不知道?这正是一根扎进马氏心底的毒刺,虽不一定能搅了那件她还不知道的事,也能叫马氏对孟姨娘,还有那个贱丫头心怀芥蒂。

马氏和洪妈妈都不知道,卫姨娘虽嫉恨孟姨娘,却对她们主仆也一样咬牙,对谢逢春这个凉薄无情的,更是恨欲其死。

洪妈妈那里看着“余姨娘”鬼祟躲在马氏门外,又想起卫姨娘那番话,果然起了疑心,忙转回身去见马氏。马氏看着洪妈妈去而复返,正要问她,却见洪妈妈上前一步道:“求太太屏退左右。”

马氏看着洪妈妈这样郑重,想了想,摆一摆手,令青梅红杏都退出去,又令月娘回房。月娘是叫马氏宠成的脾气,撒娇撒痴的不肯走,马氏心上烦恼,哪里肯听,怒道:“好大个人,这般没有眼色,叫你回去便回去,还不快走!”月娘几时叫马氏这样呵斥过,顿时羞得头脸通红,含羞出去,却把一口怨气都呵在了玉娘身上,就要去寻玉娘的晦气。

马氏看着女儿出去了,这才问洪妈妈:“碧桃,你这样急眉急眼的,出了什么事?”

洪妈妈就把她给玉娘送银子时怎么遇到的卫姨娘,卫姨娘说了哪些话,又说了她方才出去时看见的“余姨娘”:“太太,碧荷是个什么性子太太也知道,这些年都忍了,怎么今天就忍不了了,急赤慌忙的说那些一听就知道是挑唆的话?再有余姨娘,说不来,又偷偷过来,只藏在树丛里不出来。太太,旁的也没什么,只怕太太同老爷的谋划泄了出去,她们两个急了也是有的。”

马氏听见“泄了出去”三个字,立时把眉毛立了起来,一拍案几冷笑道:“若是真泻了出去,必然是你们的好老爷在那个贱人的床上叫那个贱人哄昏了头,都告诉了她!那个贱人又嘴不紧,漏了出去!”说到这里,直气得胸前起伏不定,怨不得那个小贱种才接回来,孟姨娘那个贱人就在她跟前说了那些话,这是要那个贱丫头只记得她,敌视她这个嫡母。马氏越想越气,厉声喝道:“去把老爷请回来!就说我有事请教!”

马氏“请教”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洪妈妈哪里敢拖延,撒腿就往外走,才走出马氏房门,就在自己脸上煽了下:叫你多嘴!这下老爷要知道是你这个老婆子多嘴,他不能拿太太如何,还不能拿你这个老婆子出气!

洪妈妈虽然后悔告诉了马氏,惹得马氏大怒,脚下却是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二门,点手叫来个小厮,叫他去请谢逢春,自己却是不敢在这里等着,依旧回到马氏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应该能维持日更,大家希望我每天在什么时候更呢?

☆、第6章 误伤

谢逢春哪里知道马氏这边出了事,也正好外头生意上的事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原本打算过去见见孟姨娘母女,同新得的女儿好好说说话,偏马氏来请。谢逢春多少有些惧内,且正正室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得转弯先到马氏这里来。

不想谢逢春才一脚踏进门,劈面就飞过来一件事物,正砸在他的额头,一阵剧痛,热血立时涌出,顺着谢逢春的脸流了下来。洪妈妈,青梅红杏等几个唬得都跪了下来。

原来马氏越想越气,看着谢逢春进来,竟是将手上的茶盏扔了过去,谢逢春除部分,就叫马氏砸了个正着,额角顿时破了。

谢逢春到底也是个在外头行走的男人,生意也做得颇大,也有些头脸,这回毫无因缘得叫妻子砸破了头,更是当着屋里大小丫鬟的脸,实在不能忍下这口气去,顿时怒喝道:“你个疯婆子!平素你张狂些,我念你操持家务辛苦,不同你理论,不想你竟疯成这样!”

马氏只是一时气愤出手,也没料着会正砸到谢逢春头上,更没想着是将谢逢春砸伤了,便是她平时对着谢逢春气壮,看着这样,也自心虚,早把一肚子盛气丢到爪洼国去了,一面扑到谢逢春跟前用帕子去捂谢逢春额角的伤,一面呵斥洪妈妈等人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去取药!”

谢逢春十分气怒,哪里肯叫马氏近身,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冷笑道:“罢了,你的好心我消受不起!我怕你拿药治死我!”说了抬脚就要走。

马氏叫谢逢春推倒在地,眼看着他要走,话又说得这样狠,自然这回自己是真的惹恼了谢逢春,哪里敢放他走。万一他去到孟姨娘那个贱人那里,那贱人看着这样情景,必然会落井下石,到时嫌隙就生得大了。因此顾不得体面将身子一扑,上去将谢逢春的腿紧紧抱着,哭道:“老爷,都是我失心疯了,伤着了老爷,莫说老爷恼了我,就是我死了也是应该的。”一旁的洪妈妈也一起过来哀求。

谢逢春要抽回脚,无奈马氏抱得极紧,一时哪里抽得出来。这一耽搁,青梅红杏等也取了伤药绷带来,看着当家主母扑在地上抱着老爷的腿,也帮着马氏一起跪求,谢逢春更走不脱了。

马氏见着这样,从地上爬起身来,谢逢春拉了往里走,又哀求道:“老爷便是要打要骂,都是我该受的,可老爷仔细想一想,我们二十余年夫妻,我哪里就是这样的人。老爷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就这样了。只求老爷听我分说分说,再定我的罪也不迟。”说话间泪流满面。

谢逢春同马氏二十二年夫妻,到底也有些情分,见马氏说得可怜,再者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也就顺着马氏走回内室,在榻上坐了。马氏亲自服侍为谢逢春擦血,马氏不过是个妇人,虽是怒中出手,又用的是茶盏,所以谢逢春额角的伤其实不过磕破了些,这会子血早止了。马氏依旧替谢逢春上了白药,又用洁净细白布包了。

看些谢逢春一声不出,马氏对着洪妈妈等人递过眼色,洪妈妈知机,带着青梅红杏等人退了出去。马氏看着人都出去了,这才对谢逢春哭道:“老爷可是一直在哄我吗?”谢逢春本是含着怒气,叫马氏这句一问,不由脸色更沉了些:“莫非你砸我是我该受的!”马氏叫谢逢春这一句唬了一跳,不敢再装委屈,就把洪妈妈说的又说了谢逢春知道,拿着帕子捂了脸,道:“老爷,莫不是你说的什么送玉娘上去都是哄我!都是同孟姨娘商议好的,不过是想借此将她接回来。你若是真要接玉娘回来,我连她娘也容下了,还能容不下她个女孩子吗!满破着给她几百两备份嫁妆就完的事,何苦哄我!”

谢逢春听了,脸上一抽,翻做怒色道:“就是孟姨娘是玉娘的亲娘,可你是玉娘的嫡母,几时轮到孟姨娘做玉娘的主了!我谢家不是这样没规矩的人家!”说了到底有些心虚,只怕真是孟姨娘一时得意,在那俩个跟前说漏了,故此在马氏跟前更加的疾言厉色些;“便是孟姨娘有差错,你拿着茶盏砸夫主,你的错儿更大!我今儿不在这里歇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说话间站起身来,拂开要来拉扯的马氏,大步走了出去。

马氏又是怨恨又是后悔,也不敢再追,只是立在当场哭。洪妈妈等看着谢逢春出去了,这才敢进房来,一起围着马氏劝慰。

马氏只哭道:“不是那三个贱人刺我,我哪里就会同他置气!便是我同他置气了,他也不该那样说我,难道我在他心里连那三个贱人都不如吗?”一想到那三个刺心的贱人都是谢逢春纳的妾,别的还好说,尤其那个孟姨娘是谢逢春的得意人,只怕自己在谢逢春心里真不如她,更加委屈。

马氏恨恨了回,又使小丫头出去看谢逢春去了那里,果然谢逢春从马氏这里出去后就往孟姨娘那里去了,马氏虽心中有数,还是叫气了个仰倒,暗中咬牙切齿恨恨道“我同他那般谋划,还不是为着他们谢家!不想竟是拿我当枪使!他们既耍弄我,也休怨我无情,不叫他们如愿!”

谢逢春从马氏这里出来,脚下不由自主就到了孟姨娘房中。

孟姨娘见谢逢春额上包了白布,明显是受了伤来的。若是在外头受的伤,谢逢春身边自然有人来告诉她,即没人告诉她,那自然是在家里受的伤。这家里除了马氏那个烈货,再没别人有这个胆子。孟姨娘猜着是马氏动的手,故意装做不知道,红着眼过来扶着谢逢春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老爷伤成这样,可不叫人疼死!”说了珠泪滚滚而下,按着谢逢春在椅上坐了,又亲去斟了盏温水来,点了些百花蜜,捧了甜白瓷的茶盏过来喂谢逢春喝了,柔声道:“不敢给老爷用茶,这水里加了些蜜,老爷将就些用。”

谢逢春在孟姨娘手上喝了几口,想起马氏的话来,拉了孟姨娘的手道:“胭红,你同我提的那事你可对别人提过?”孟姨娘张着美目看了谢逢春一会,脸上顿时白了,将谢逢春的手甩了开去,恨恨道:“老爷可是听了谁的话来问婢妾的罪吗?玉娘是婢妾的孩子,自打她落地,就在婢妾身边呆了不足半年,就送到庵里去了,这十四年,每年婢妾也就见个两三回,婢妾心中如何不痛。可婢妾再心疼她,婢妾也不敢将她越过老爷去,才替老爷出了那个主意,已是十分对不住我那孩子!老爷这回还来问婢妾。”说了将背转向将谢逢春,呜咽起来。

谢逢春叫孟姨娘一顿抢白,倒是有些惭愧之色,要拉孟姨娘转身,孟姨娘只是扭着身子不肯,两个人拉扯了回,孟姨娘顺水推舟,就叫谢逢春拉了过去,拢在膝上,两个正在说话,

忽就听得门外有声音叫着:“孟姨娘,你快去看看三姑娘吧。”谢逢春立时松了手,喝道:“什么规矩!哪里来的!哪个许你这样胡乱叫嚷!”就要命人拉出去打。

孟姨娘忙道:“老爷,是三姑娘身边的人,她才来,怕是不知道规矩,闯了祸,待婢妾先去瞧瞧。”不待谢逢春说话,从他膝上起身,走过去将房门开了。果然见门前站这个丫头,

头上身上乱糟糟的,知道必定是玉娘那里出了什么事,想着谢逢春即同马氏破里脸,自己更该做个温婉懂规矩的样子来,所以叱道,“你叫什么?不在你姑娘身边伺候,闯到这里做什么!便是你姑娘有什么事,也该去回太太!”

果然,谢逢春对马氏的怨恨还在,又叫孟姨娘含泪带怨的一番话说得起了愧疚之心,听着孟姨娘叫秋紫去回马氏,反道:“回什么太太,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孟姨娘也道:“你即来了,还吞吞吐吐的,可不是叫老爷生气,还不快快说了。”

那丫头瞧着谢逢春脸色铁青,不敢再拖延,回道:“回老爷话,婢子是太大拨给三姑娘的秋紫,方才二姑娘忽然到三姑娘房里来了,说,说……”嗫嚅了阵,终于把话咽了下去,她就是没把话说完,明眼人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谢逢春脸上已有些不大好看,道:“后来呢!”

秋紫瞅着谢逢春脸色变更,心中害怕,叫谢逢春催逼着,只得继续说下去:“三姑娘辩白说并不敢,二姑娘恼了,说三姑娘顶嘴,动手打了三姑娘,又要三姑娘哪里来回哪里去。”

谢逢春本就堵着一口气,听着秋紫这些话,哪里还坐得住,对孟姨娘冷笑道:“瞧瞧,瞧瞧,你还说叫她去回太太!”说了一摆衣袖站起来,抬脚就朝外走,孟姨娘忙着跟上,口中劝道:“老爷,二姑娘只是性子急了些,再没别的意思的。”行过秋紫身边时,对她瞟了眼,秋紫低了头,急忙跟了上去

谢逢春到玉娘房前时,就看见玉娘立在窗边垂泪,里头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花就是这样,委屈了就是要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默默地哭。

潜水的朋友们能冒个泡吗?

☆、第7章 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