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术一时懵逼,怎么也没想到薛滢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瞬的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这是不是就叫做卖友求荣?
“小术……”
蓝漪的声音自头顶幽幽传来,花小术闻声仰起脑袋,就着这个半倚半抱的姿势,一眨不眨地回看他:“嗯?”
就着花小术仰头的动作,彼此的间距拉近一些。蓝漪垂眸看她,这个距离很是微妙,一双水眸这般靠近,致使他的双耳不自觉地颤了颤,脸微微发烫,说话声音都变得又轻又软:“你今天真好看。”
花小术这才发现蓝漪面上喜孜孜、脸儿红扑扑、小表情羞答答……
咦、好像哪里不对?
花小术歪头想了想,她挣开蓝漪的怀抱,让自己重新站好,再重新打量他,从上到下,然后点点头:“你今天也很好看。”
蓝漪静静地看着她,幽深的黑瞳里面映着说不尽的缱绻柔情。或许是环境的问题,那双眼里闪烁的光明灭不定,也意味不明。
“她对你说的话,你信吗?”
花小术神情顿住,盯着蓝漪没有说话。
这时的蓝漪已经敛去了原有的笑意,容色在绢灯之下,显得寡淡凄迷。
花小术心中犹疑,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杀了人吗?”
蓝漪声音幽淡:“嗯,杀了。”
“……为什么杀人?”
蓝漪的脸上没有彷徨也没有不忍,平静得近乎凉薄:“因为他们该死。”
花小术皱了皱眉,盯着地面交织的影子不说话。
她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蓝漪身子骤然一颤,想要追她,却见花小术不知怎地又突然转了回来,大步走到他的跟前:“没有什么人是打娘胎出来天生就该死的。”
花小术神情隐忍,有些气闷,许久之后才化作一声短叹徐徐吐出:“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蓝漪神情滞涩,模样有些笨拙,他眸色闪动,像在眼里的点点星光化作炽热的火花,越来越亮:“……好。”
他眼里的光芒亮得不忍直视,花小术转身,这次倒是没忘示意蓝漪一起走。
不过蓝漪已经自动自觉地跟了上来,花小术侧目看他一眼,边走边说:“其实薛滢的话我并不信。如果真的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至今一点事都没有?”
要么薛滢撒谎,要么传闻有误。前者薛滢不像在说谎,后者由始至终都不怎么靠谱。空穴来风未必事出无因,只是饶是蓝家后台再硬,天子犯法还与庶民等罪,更何况是蓝漪?
她听见蓝漪轻不可闻的一声笑,寒意袭人,幽邪诡怖:“因为就算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要死。”
花小术被笑得猛打激灵,忍不住斥道:“不许这么笑!”
蓝漪不笑了,停下脚步也不动了,耷拉脑袋一脸惆怅很低落。
花小术没奈何也停了下来:“好了,大过年的,你别说了我也不问了。”
她折回去牵他的手:“走了,我不识路,不能没有你。”
蓝漪倏时喜上眉梢,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花小术想挣没挣开,也就不挣了。
两人并肩行过宫廊,途中花小术想到一件事:“对了,我本是请华青姐姐带我到琼华殿外等你,哪知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花小术问他:“你见到华青姐姐了吗?是她让你出来找我的吗?”
蓝漪双目静无波澜,淡淡地笑:“嗯,见到了。”
*
今年除夕宫宴皇帝不在,宫中妃嫔了无兴致早早离去,剩下的人努力活络气氛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也都归家陪老父老母儿子媳妇过年去了。
诚如料事如神的蓝相大人所预测的,皇帝直到筵席最后都没再回来。
凤仪宫中灯火幽幽,沉睡的蓝皇后在梦中隐约听见礼花炮的声音。她缓缓睁眼,食指颤动,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温暖的厚掌所包裹。
皇后稍稍清醒一些,双眼迷迷糊糊地捕捉到了候在床前的一抹明黄色身影:“……皇上?”
“睡吧,是朕。”
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皇后困顿地重新阖上眼,白皙的侧颊轻轻蹭着软枕,容色还有些病弱憔悴,声音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倦怠:“那么多王公大臣妃嫔贵人可都还在席上呢,你来做甚么?嫌臣妾还不够招人恨么?”
话虽如此,人却很诚实地侧身朝外拱了拱,让自己稍稍靠近对方一些,感受到皇帝身上的热源温度。
皇后感受到有人伸手为她抹开贴在侧颊的湿发,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描摹她的五官,搔心的痒。
“朕舍不得你。”
温柔的话语如一缕飘渺的薄烟,悄然钻进了蓝皇后的耳朵里。
皇后低低一哼,她没有睁眼,所以看不见皇帝的表情,也不想看见。
她也没有搭话,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只是浓密的羽睫轻颤,上面余留了一丝丝的湿意。
年三十的礼花炮震耳欲聋,路痴的薛滢好不容易找到指路宫女,指点迷路无数次的那位眼熟宫女依然如故兢兢业业守在原地,看见薛小郡主时还露出一副‘果然又来了’的了然表情。
薛滢脸皮厚,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散席之时,发酒疯的龚子昱揽着蓝磬的肩大声嚷嚷非说要去他家再喝一场,被毫不留情的蓝相大人一脚踹进他家马车,让人载回家别到处丢人现眼。
孤家寡人的蓝相大人独自归家,路过名品斋看见小王爷池镜大过年跑去拍门叫掌柜,手里拿着什么折断的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