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漪抿着双唇,木讷地垂下脑袋。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说不定这样能够活得更轻松更快活。届时你不需要担惊受怕,而我也不需要再去追寻什么真相与答案,你我都将得到解脱,无须苦苦挣扎,被那所谓的过去与记忆所束缚。”
花小术率先长舒一口气:“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蓝漪欲言又止:“……原本?”
“嗯。”花小术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蓝大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我因为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好,所以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心地去相信你、喜欢你。”花小术出神呢喃:“我还以为我不会喜欢你。”
蓝漪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怔愕。
“在我得知你的失踪以后我想去找你,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你真的一无所知。”花小术哂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不知道你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能去什么地方。”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心里很不甘。”
因为在乎,所以不甘。越是不甘,也越在乎。
当花小术不甘地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同时也不甘地发现自己起了后怕:“不甘之后,我开始害怕起来。”
“我怕万一你真的就此消失,再也不出现了呢?”花小术无奈又泄气地说:“万一以后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万一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小、小术。”蓝漪张了张嘴,他的声音颤哑,有点仓皇,一顿一顿地说……
“你在向我表白吗?”
花小术默了默,反问道:“难道不像吗?”
难道她说的这些,听起来不像是在对他表白吗?
蓝漪紧紧抿着唇,想要笑出来,可是无论是双手还是声音抑或者是脸上的表情更多是被克制不住的颤意所操控。他捂着双眼,很快掌心被湿意所涔染,一滴滴地溢出眶来。
蓝漪感受到面前的人轻轻拨开他的手,将沾满泪水的掌心牢牢握在手里:“你不喜欢?”
他摇头,重重摇头。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正因为太喜欢、太喜欢了——
花小术轻声叹:“那为什么哭?”
蓝漪抬头,眼底的希翼在淡光下变得清晰:“小术,你还会不要我吗?”
花小术缓缓舒眉:“不了,我可能没办法放得下你。”
默默掉泪的蓝漪倏而又说:“可是你把我们的八字撕了。”
“……”这是要算旧账么?花小术无奈吐息:“我又捡回来了,还全部拼回去了。”
蓝漪的眸光闪闪动人,他反握住花小术的手心:“那、你答应嫁给我了?”
“……”
等等,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花小术默默对着他熠熠生辉的眼,斩钉截铁道:“不。”
*
一场滂沱大雨过后,整座京师笼罩在雨雾之中,开始了连续数日的阴雨绵绵。
连日的雨水天气令繁华喧嚣的都城稍稍沉寂,而这份沉寂又似乎有些刻意过头了,就像是在刻意地掩饰着什么东西。
相比较于外间的平静,安宰王府却迎来了史上最大的不平静。
他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小王爷居然带女人回家了,并且把人带进了主院的寝屋,不仅与他相邻两隔壁,还每日亲力亲为给人家斟茶送饭床头侍候请大夫。
没错,这个罪恶的女人正是躲在安宰王府里的乔娆娆。
乔娆娆被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病了,明明差点烧坏脑子奄奄一息,还挺着一口气叮嘱池镜不许给她请宫廷御医,生怕遇见嘴碎的把她给供了出去。
不得己之下,池镜只能给她找来民间的坐堂大夫,不认识皇亲贵戚的那一种来给她看病。
王府上下并非无人不认识这位威远侯家的小千金,正因见过她的人还不少,所以池镜必须给她打掩护,逢事还要亲力亲为,简直比他所预想到的还要麻烦。
池镜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这丫头跟他犯冲,八字绝对不合。
中午池镜来送药,卧床几天的乔娆娆好转许多,不像头天那副病入膏肓人之将死的惨况,这时正搬着一张鼓凳坐在窗边看雨,一眨不眨不知想些什么。
“吃药了。”池镜将药搁在床头的木几上,坐在床前的靠椅上,从层起厚厚一叠的书籍中抽出今早没看完的那一本,翻到第八页继续看。
池镜最近养成了习惯,每来一次就带一本书,边看书边盯人,短短数天已经堆积如山。有时候针对吃药的问题会跟她磨时间,在她屋子里看书的时间也会随着变长。
难得今天乔娆娆很听话,她跶跶跶地小跑过来,重新钻回被窝里,将被风吹得有点冷的皮肤捂暖起来。
乔娆娆的双眼一闪一闪:“小表哥,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完全病好之前,你都必须吃药。”池镜的视线没有从书中移开,只是抬起食指在木几上敲了敲,示意别找借口,赶紧吃药。
“我的意思是,”乔娆娆摇摇头,耐心地对他说:“我想去找花大哥。”
池镜的目光没有从书上移开,也没有抬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静等待的乔娆娆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她一时瞅着桌面上的那碗又黑又臭的药,一时又瞅向不理自己的池镜。为表诚意,她毅然决然地捧起碗来一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