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没想到自己一时多嘴,竟引得她又问起来,便微笑,若有所思地道:“我若说我是杀人的行家,你会不会怕?”季淑道:“唔……真的么?我不信。”楚昭看着季淑,便不再答话,季淑却偏说道:“你若真是杀人的行家,就把这里这些人都杀了,我才信你。”
楚昭面色不变,天璇天玑神情也是淡淡的,只有开阳有些色变。
周遭的这些食客,除了两三个是当地之人打扮,其他的十多个,却是一副来头不善之态,各自腰间带刀,形容粗莽,此刻听到季淑这么说,其中一个便一拍桌子,起来叫道:“你那小娘子说什么!”
季淑哼了声,道:“我说什么你听不到,你耳朵聋了么?”
那人气道:“老子从武阳山一路赶过来,还未曾见过这么嚣张之人,兄弟们,不如在这里干一票再去万山不迟!”
另一个人便压低声音,道:“万山那边来催的急,说那群点子棘手的很,竟占了他们的山寨,我看咱们还是别半路生事。”
季淑心头一转,便看着楚昭,说道:“楚昭,你听他们说什么山寨,我们昨晚上歇的那个地方,不也是山寨么?”
她这一句话出,周遭的人顿时都悄无声息。
楚昭望着她,仿佛还不明白她的用意一般,眼中满是笑意,竟慢慢地又道:“是啊,而且那山寨正是万山的。”
季淑心怦怦跳,不知为何他现在还能笑的这样自若,她这一番做的很是露骨,不信楚昭会看不出她的真正用意,可……假如他已经看出来,为何不阻止自己或者尽量隐瞒,反而如此肆无忌惮地,就算纵然天璇天玑他们厉害,可这里的人有十几个,难道他真的有这种自信能够以一当十?
此刻原先站起的那个彪形大汉将腰间的刀一把拔出来,说道:“原来就是你们这群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给老子受死!”其他的匪众也都跳起来,他们这周遭的匪徒,都是彼此呼应的,天璇他们灭了万山寨,万山的残存匪类便向周遭的人求救,周遭匪众得了信儿,便派人赶来支援,没想到竟在此遇了个正着。
眼见那些匪众们乌压压地冲上来,季淑也是头一次看古代的“黑帮群殴”,虽然胆大想拼一把,心里头却仍忐忑不已,观望周围准备找个绝妙机会浑水摸鱼。
楚昭举杯,饮了口酒,眼睛望着季淑,说道:“怕么?”季淑喉头一梗,却说道:“有你在,我怕什么?”楚昭一笑,伸手握住季淑的手,说道:“你说这话,我真正爱听。”季淑咬了咬唇,说道:“他们要杀过来了,你、你……”
此刻天璇天玑也并没有动,开阳笑了笑,站起身来,双手一招,只见几道银光自他袖底飞出,耳边也听得嗖嗖之声,然后便是几声惨叫,此起彼伏,季淑一颗心怦怦乱跳,瞪大眼睛看过去,却见那冲在前头的几个匪徒竟倒地,有的身亡,有的却受了伤,哇哇乱叫。
此刻天璇天玑才起了身,天璇沉声道:“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也休怪爷们了。”
楚昭将季淑抱过来,拥入怀中,小声道:“你是想看我能不能制得了他们,试试我的能耐么?”季淑看他一眼,见他双眸子极亮,心头更乱乱地,便勉强说道:“哪里,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怎么知道就会这样。”楚昭正要说话,忽地听到外头几声惊叫,听来好似是摇光的,天璇天玑面色一变,天玑便说道:“难道外头有事?我出去看看。”闪身便去了。
天璇一掌劈倒一个匪众,道:“留神!”
开阳暗器乱发,便同天璇两个将众人拦住,季淑说道:“这样乱,你不去帮他们么?”楚昭说道:“这几个,不用我。”季淑想看又不太敢看,见他不动,只暗暗叫苦,却正在此刻,听得楼上有人道:“噫,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威震北疆的司命七君!”
楚昭听了这个声音,面色才微微一变,便抬起头来往上看,季淑也跟着向上看了一眼,却见楼上竟站着个翩翩锦衣公子,手握着一柄山水扇子,风度翩然地,颇为潇洒。
楚昭说道:“阁下何人?”那人看了楚昭一眼,又看他怀中的季淑,说道:“相逢何必问姓名,在下只想领教一番天枢君的功夫。”说着,手轻轻地一按栏杆,竟从楼上跃了下来,季淑吃了一惊,楚昭将季淑一抱,放在旁边无人的墙边,道:“在此别动。”
百忙里,季淑张口说道:“小心。”楚昭笑道:“无事,你看我教训这狂妄小子。”正在此刻,那人飘然下来,手上扇子先伸了过来,道:“噫,又没想到一向以冷血辣手闻名的天枢贪狼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楚昭闪身避开,说道:“既然知道我的名,还敢上前挑衅,你倒是个人物。”那人笑道:“这是在下多年的毛病,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便按捺不住会手痒,只是,听闻天枢君不是去了帝……”楚昭神色一变,手在旁边桌上一拍,桌上的杯盘跳起来,向那人袭去,那人手忙脚乱避开,笑道:“好内力,再接我一招!”
楚昭见他甚是多嘴,便不愿给他留说话的余地,起初相斗时候还回头看季淑,却见季淑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他便放了心。
两人又过了会儿招,渐渐打得激烈起来。原来但凡习武之人遇到势均力敌之人,就好像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般,不知不觉便入了神,片刻之后,楚昭终于择了个破绽,一掌击中那人胸口,那人倒退几步,唇边见红,不复先前恁般潇洒之态,却叹道:“好个天枢。”
楚昭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一事,急忙回头,却见季淑所在之处,竟然空空如也!
78.含笑:满堂皓齿转明眉
楚昭回头一看,惊地身子晃了晃,方才对战时候还气定神闲地,此刻却只觉得背后一股冷嗖嗖地寒意爬过。偏偏那白衣公子在后头笑嘻嘻地道:“啧啧,看样子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呢!”
楚昭只觉得一股火从心头升起,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道:“西罗清远侯跑到东明来是为何?难道是听说玉匣书鸳鸯钥出世之事,要来分一杯羹?”
清远侯一怔,说道:“莫非你知道鸳鸯钥的下落?”
楚昭冷笑,道:“有胆就自己去找,只可惜东明不是你们西罗,只怕你要白跑一趟,找不到那劳什子是小事,留神连小命也留在此处,回不了西罗。”
楚昭说完之后,纵身掠出了客栈。
话说季淑趁着楚昭同那白衣男子相斗之时,偷偷地溜出客栈,正好天璇跟开阳两个也同那些匪众相斗,一时也顾不上她。
季淑出来客栈,放眼一看,夜幕降临,周遭无人,却有一匹马,得得地过来,似乎是从哪里惊跑了出来的。
季淑大喜,念了声天佑我也,急忙冲过去,大着胆子拉住马缰绳,学着楚昭的模样,翻身上马,用力拍了拍马屁股,道:“驾!”便向着来路而去。
那匹马是训练熟了的,当下撒腿就顺着大路跑,季淑不敢回头看,用力挥动鞭子抽打马臀,那马如飞一样,极快地离开客栈,暮色茫茫,季淑回头看一眼,见那客栈越来越远,虽然前路茫茫,满心却只觉得快意之极,不由地迎风哈哈大笑。
正又跑了一阵,季淑忽地听到身后马蹄声传来,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候,却见一匹马追在身后百丈外,季淑心头一悸,觉得有种不好感觉,急忙用力抽打那马,不料,身后有人唿哨一声,那马忽然放慢了步子,最后竟缓了下来。
季淑吓了一跳,怒道:“你这无间道的臭马!关键时刻掉链子!”眼见没其他法子,身后追兵越发近了,季淑索性翻身从马上下来。
季淑上下马不熟练,顿时便跌在地上,手撑着地望往后面一看,见身后那匹马如箭似的直追过来,季淑一咬牙,转头看看路边树丛,便翻身跳下大路,从小沟里头爬到树林里,一路往里头狂奔跑去。
身后那人正是楚昭。楚昭追到此处,见那匹马在地上打转,见他的马来了,便上来亲昵地蹭动,楚昭翻身下马,纵身跃过路边的沟,也冲着树林里跑着追去。
季淑跑了一阵,只听得林子里渐渐地有些响声四起,咕噜噜地,好似夜鸟啼叫,又好像窸窸窣窣地,有什么埋伏着,这才有些怕。
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紧紧地握在手中,季淑回头看看来路,不见有人追来,她松了口气,向前奔去。
夏天的树林,枝繁叶茂,又有些野草长的很是茂盛,叶片却如锯条一般,划在身上,剧痛无比,就算是隔着衣裳,也要尽量小心,季淑走了会儿,身上各处已经带了伤,她只顾着逃,也并未在意,一直到腿上好像被什么缠住了走也走不动,季淑不以为意挣了一下,腿上却是一阵剧痛传来。
季淑低呼一声,跌在地上,急忙俯身去看,却见是根带刺蔓条,绕在脚腕上,手摸上去有些疼,又有些黏糊糊的,怕是出了血了。
季淑小心把那些蔓条解开扔掉,正要起身,却见面前悄无声息地站着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季淑大惊,忍不住尖叫了声,那人却沉声说道:“是我。”
季淑呆了呆,心中一阵绝望,抬头望着黑暗里头的楚昭,勉强地一笑,说道:“咳,真巧啊,你也在这里散步啊?”
楚昭并无说话,只是俯身过来,先是把季淑手里的树枝拿了过去扔在一边,就又轻轻地将季淑抱起来。
季淑情知这时侯挣扎也是白搭,就静静地不说话。
楚昭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他生得人高腿长,走的极快。
季淑觉得自己跑了许久的树林,楚昭竟是用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这样黑乎乎的,难为他竟认路认得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