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年看着眼前少女。
她生了一张明艳的脸,有六分像他的阿言,只是他的阿言素来狡黠多媚、风华昭昭。少女清媚的眼中却多了仇恨与阴霾。
顾九年突然觉得,留下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无关乎所谓的替身情节,他只是想在这一生尚未了结之前,能有一人呈现出阿言的样子。
十五年,他失了所有欲.望与念想。
昨晚的梦,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活着……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顾九年眸光微冷:“那么黄花,你来告诉本官,昨晚发生了什么?”
施言:“……”
这厮惯会伪装,施言不能保证,他一定什么都不记得。
门外,施城半点不想听见二姐和顾九年之间发生了任何事,常鸣堵在门口,他呵笑了一声:“怎么?本官要见首辅,还需得通报?”
施城手中有今上特赐令牌,他就像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就是皇亲国戚,也照惹不误。
在京中,人人见了指挥使大人,皆是悄然避退。
惹不起,那躲起来总行吧!
常鸣熬了数日,身子骨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他不太明白,施大人为甚这几天总缠着他家主子?
房门内,施言和顾九年之间的谈话被打断。
顾九年拧眉,并不想继续与施城“同床共枕”,他俯视着施言,半威胁的口气:“今晚,你留下陪.寝。”
大户人家,主子每晚入睡,自然是有下人侍.夜。
但据施言所知,顾九年根本就没有这个侍夜的习惯。
他不是一惯不近女.色么?
如今,不仅收到下了扬州.瘦.马,还让女子陪.寝。
即便这.瘦.马是她,陪寝的人依然是她,但施言心头依旧很不快活。
她和顾九年之前,只能是她先忘记顾九年,也只能是她做负心的那一个!
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色裙裳,领间绣了几朵蓝色小花,像在春风里逐一绽放的“勿忘我”,幽蓝幽蓝的颜色,映入人眼。
顾九年单方面宣布:“此事就这么定了。”
门扇被打开,施城往里望了一眼,见二姐与顾九年之前似有剑拔弩张之势,他暗中窃喜。
顾九年不喜人挨着九姑娘太近。
不为其他,只因九姑娘像极了他的阿言。
旁人挨近了九姑娘,便是对阿言的亵渎,顾九年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施大人来得正好,眼下回京要紧,本官的伤势并无大碍,今日就启程吧。”
施城眉目清冷。
别说是素素了,就连他都怀疑顾九年这人会长命百岁。
顾九年当初在伯府落魄拮据,幼时就被主母残害,这人非但好生活着,还设法去了太学,得了大儒赏识。
这些年在朝中树敌无数,却亦然活的很是坚.挺……
“呵呵,好,本官这就下令。”施城咬牙切齿。
仿佛是唯恐顾九年活的太轻松,趁着他有伤在身之际,施城下令,快马加鞭回京。陆路颠簸,别说是伤患,就是普通人也经受不住。
入夜后,施城故意选择错过驿馆与客栈,众人只能在沿途的荒郊歇脚。
对此,沈浪与萧渊便是想抱怨,也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最起码,在荒郊夜宿,顾九年没有机会对九姑娘伸出邪恶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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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京城。
透过撩开的车帘,施言望着外面的光景。
大周都城,物宝天华、王气蒸蔚。
十五年了。
她终于又回来了。
隔了漫漫时间长河,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冠军侯府、爹爹、娘亲,还有长姐都还好么?
真到了这一刻,施言突然很害怕去寻求她想知道的一切。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一道阴.柔.的嗓音:“诸位大人,皇上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大人们一会且随咱家入宫觐见吧。”
施言认出了来人,正是皇帝舅舅跟前的大红人---东厂厂督,曹令。
过了十五年栽,曹令还是那副阴骘腐黑之态,倒是眼角的褶子和鬓角的白发显出了岁月的流逝。
“本官知道了。”顾九年淡淡一言,拉下了车帘,阻碍了施言的一切视线,他面容极淡,但眼神仿佛在探究,“黄花,你认识曹公公?”
施言心头一惊,谎称:“首辅,我自幼被拐,家中人都记不得,又岂会认得朝中权贵,大人真会说笑。”
马车继续前行,入宫觐见之前,几位大人都需得先回府换洗衣服,以免冲撞了龙颜。
顾九年摩挲着玉扳指,目光依旧在施言脸上:“黄花,你在撒谎。”
施言:“……”
她突然无话可说。
顾九年漫不经心合眼:“无妨,本官会查出来。”
施言斜睨了这人一眼,见他已阖眸假寐,索性又很狠瞪了他。
这厢,施城看着顾九年的马车远去,他握紧了缰绳,一刻都不想让二姐待在顾九年身边,对心腹手下吩咐了一句:“去!给本官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九姑娘身世!”
他无法光明正大的抢人,但是九姑娘的家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