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见到了血腥场景的关系,玲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那般的惨状在她脑海中不住循环往复着出现,而且,小腹的地方也隐隐地抽紧难受,让她翻来覆去怎么都不得安生。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可是今儿她压根就没怎么吃东西,哪来的‘吃坏’一说。
看看天色,其实时间还不算晚。
玲珑爬起来穿好衣裳,瞧着七叔叔的书房还亮着灯,索性跑到了他的屋里去寻他。见他在处理政事,索性拉了椅子坐到他的身边,紧紧挨着他。
看着身边这个不断带给她温暖的男人,玲珑心里满满的都是开心和感动。
说实话,之前面对着姑母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料到七叔叔说出“您也就是我的姑母”那句话。显然是为了她,七叔叔肯接受她身边的一切,当成他自己的事情来对待。
当年爹爹娘亲就是非常非常要好,把对方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一般,一直和和美美的。
也不知道她与七叔叔往后,会不会和爹爹娘亲那样好。
玲珑突然生出了更多的期盼,期待着以后与七叔叔在一起经历更多的事情,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可惜六礼才过了两个。剩下许多繁文缛节需要来处理。
因着在七叔叔跟前她并不需要多加掩饰什么,玲珑这样想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叹息道:“如果能尽快成亲就好了。”
那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和七叔叔做什么都在一起了,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郜世修正思量着这些事儿该怎么处理掉才好,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精神再也无法集中起来。
“其实想快也很容易,”他看着眼前的书册,一字一字地认真说道,“我能让他们今天就把剩下的几件事给办完,明天就送嫁妆,后日就迎娶。”
侧身往旁边看了眼,望见玲珑笑盈盈的模样,郜世修差一点就要吩咐人去尽快处理这事儿了。却是突然想到那什么让人烦躁的信期,最终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大抵这就是了。
第77章
除了当初穆承琳事件的几个知情人之外, 谁也没料到穆少媛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更没想到她会在皇宫里头行凶杀人。而且, 杀的还是圣上最宠爱的一个妃子。这妃子好巧不巧的正是沈家人。
几乎是一夜之间,穆霖就愁得完全白了头。整个人迅速地苍老衰败下来, 翌日凌晨过后没多久,鸡都还没打鸣, 他就已经起了身,坐在庭院里望着周围的粉墙青瓦, 怔怔地发呆。
傅氏初时并不知道这事儿。虽然她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可是穆少媛这次被抓反而给她了一丝希望。这么久以来,她头次觉得,琳姐儿在天之灵应当是看着这一切的。看着那个阴毒下手的谋害之人一点点地被人发现、然后一步步地迈入牢狱之中。
许是因为觉得解恨,在回到秋棠院痛哭了一个多时辰后, 傅氏起身梳洗, 再收拾停当,心情竟是奇妙地明朗了很多。所以这一夜睡得其实很不错。
当傅氏精神奕奕地去寻穆霖时, 还没见到人,就听底下人禀报了侯爷的状况。她急急地往前行去,刚走到院门口,便见到了庭院中那个年迈苍老的身影。
今日天有些阴。阳光没能完全灿烂的洒落下来, 而是被阴霾遮挡,暗暗地透着些微光亮。
这沉沉的光亮中,怀宁侯穆霖弯着脊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明明才五六十岁的年纪, 明明是比郜太后年轻了一辈的他, 现下佝偻着脊背满头白发, 从背影上看去居然和郜太后有些相像了。
傅氏疾步上前。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依然劝慰道:“侯爷不要着急,家里其他孩子们都好好的,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再者、再者……”她顿了顿,努力了一把,终是违背着心意说道:“再者这次杀人的不见得就是二小姐。”
听了她这话,穆霖灰败的脸色终是好看了点,回过头来朝她笑笑,伸手扶了她坐下。
“我没觉得不是她的错。”穆霖说着,负手而立,刚才躬着的脊背挺直,就又恢复了怀宁侯那气势威严的威武模样,再不似刚刚那般苍老,“我觉得就是她做的。这样狠心的人,天底下没有几个。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失败,竟是没早一点发现了她的恶毒之心。任凭她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怎么会是侯爷的错呢——”
“就是我的错。”穆霖抬手打断了傅氏的未尽之言,叹息着说:“就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她至此。说实话,她以前也曾求过我多次,我都一一答应了。总觉得她是庶出,性子又怯懦,合该多照顾着她点。现在想来,却是我错了。”
傅氏道:“她比琳姐儿年纪还小一些,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在侯府。她疏于管教总归是我看顾不当的关系。”
“不关你的事。老二他们都不肯听你的,他的一个庶出孩子又怎会让你你来照顾?”
穆霖说了这句话后,忽地想起了一个人来,唤了长随来问:“二老爷呢?人在哪里!”
现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府里上下都回来了,来来往往的人走了那么多遭,硬是没有看到过二老爷穆承轲的身影。
长随倒是打听过二老爷的去向。
之前穆少媛在宫里出了事,虽然大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在那静雅宫里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却是被不少人听到了。因此,即便是静雅宫被封住,消息也悄悄地传了一些出来。
更何况昨儿侯府和国公府的人进了宫的和出了宫的人数不对等。细细数来,唯独国公府大房差了一个人,正好就是世子爷的妾室穆氏。
回到侯府后,长随看侯爷神色不对,悄悄打探过二老爷的去向,也方便侯爷问起来的时候随时答了。
谁知旁人却道二老爷并不在家中。具体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好似是外头有同窗宴请,他跟着去了,中午就出了门,许是饮酒畅饮了,知道晚上也未归。
现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长随听闻侯爷问话,直接把实情说了出来。
“这个混账!”穆霖虎目圆睁,爆喝一声怒道:“一把年纪,做事不靠谱,没有丝毫的打算。总是得过且过的一日挨一日,这像什么样子!”
他这怒喝之声太过骇人。仆从们尽皆停了手里的活计,一个个地垂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
傅氏笑了一下,抬手给穆霖抚着肩膀上的落叶,悄声道:“侯爷何必这样生气?二老爷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不容易。现下他和同窗出去谈谈心也少的,省得镇日里闷在家中光看书,眼睛都要熬坏了。”
她不提这一茬的话穆霖差不多就要忘了。她一提起,穆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读书?我怎么没看出他哪儿想读书了!光捧着书本子盯着,看没看进去都还难说!”
想到昨天大家进宫前的时候,穆承轲说甚“不跟着凑热闹”了,要“认真读书用功”时那诚恳的模样,穆霖气极,当即砸了手边的一个青花瓷瓶。
砰的一声过后,是他盛怒的声音,“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用功读书?打着读书的名义,平日是不是都在偷懒,谁又说得清!”
听闻这话,傅氏笑了笑,没吭声。
以往的时候她提醒过侯爷,那穆承轲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让他办个什么事儿都推脱说自己太忙,要紧着点先看书。不然的话怕是要耽搁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