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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个刚才还说自己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怕苏家丫头看不上的?你呀,也就惯会在我这里耍嘴卖俏,遇到旁人就跟个闷葫芦一样。”

白野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看破不说破,奶奶,你又落我面子!”说罢这句,起身将衣袖挽起,又道:“晌午饭没吃,可饿死我了,奶奶,我想吃你做的面疙瘩汤了!我帮你烧火,你给我做面疙瘩吃吧!”

白奶奶望着白野的眼神里满是宠爱,听白野说饿了,慌忙下了炕,手脚利索的往厨房里走去,嘴里还道:“你赶紧的,去后面菜园里给我掐两片白菜叶子,再拔两棵葱”

白野知道,他家奶奶最开心的便是看着自己吃饱喝足一脸幸福的样子,所以总隔三差五的撒娇卖萌,求着白奶奶给做些不费事的吃食。每当白野恨不得将碗底舔干净的时候,白奶奶总笑着骂一句:饿死鬼投胎啊你!可那一脸的满足,无处隐藏。

第八章 温情

苏秦自醒来以后,行为处事与之前判若两人,起初苏有善夫妻二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时间一久,便有些心生疑虑。

“她爹,你觉没觉着我们秦丫头与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李氏放下手中正纳着的鞋底,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本就泛黄的脸上更显憔悴。

苏有善听了自己家婆娘的话,心里一沉。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若是连自家婆娘都说这种话,那岂不是说明他死里逃生的女儿确实有问题吗?“你个浑婆娘,说什么呢?秦丫头受了这样的委屈,那可是阎王殿里走一遭的人了,性子有些转变也是正常事,你这疑神疑鬼的做什么呢?打从秦丫头被白家小子救上岸后,你可是眼睛都没错的守在秦丫头身边的?”

李氏听了苏有善的话,连连点头,暗骂自己一声蠢货。“我也是糊涂了,打从秦丫头跳河的那一瞬间,就没离过我的视线,一定是我们的闺女错不了。”说到这,李氏神情暗了下来,过了会,竟是忍不住开始掉起眼泪来。都说儿女是父母心头的一块肉,这话可是一点不假,苏秦跳河自尽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可李氏每每想起当日的情景,心里依然忍不住打颤。也正是如此,对于苏秦的救命恩人白野,苏家老小打从心底感激。

苏有善见李氏又开始抹起眼泪,心中跟着一阵难受,尤其是十来天的相处下来,他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安,特别是面对他闺女苏秦的时候,老是有种看着别人家姑娘的错觉。“好了,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这样哭天抹地的做什么,让秦丫头看到,该跟着难过了。快收起你那金豆子来,别惹人难过了!”

“就你是个心气大的,我可就秦丫头这么一个孩子,哪能不难过哩。莫说才十天的时间,即便是十年,我只要一想起秦丫头遭的罪,这心里就不好受!本以为秦丫头是个好命有福气的姑娘,谁承想就因为李文辉那王八犊子,让我们闺女遭了这样的祸事。被退婚还不算,如今十里八村有关于我们秦丫头的传言多了去了,我们秦丫头的名声算是彻底给毁了。秦丫头以后可怎么办才好,老天爷怎就这样不长眼嘞,我们秦丫头多好的姑娘”李氏只要一想到苏秦的亲事,就忍不住一阵难过,如今苏秦的名声一片狼藉,莫说是一般的人家,只怕是那家中清苦些的都不愿意娶个让人笑话的姑娘做媳妇的。

“哼!我就不相信这世间的男人都是不长眼睛的,我们秦丫头这么好的姑娘,老天爷肯定会给安排个好夫婿的。实在不行,我们秦丫头就是不嫁人又能怎样,难不成我苏有善的女儿还能委屈了不成。”苏有善说到最后,将旱烟袋往八仙桌上猛的一敲,断裂的旱烟锅子被弹开老远,差点打到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的苏秦脸上。

“爹,你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苏家的闺女,人穷志不穷,难不成就非得靠着男人过日子了。懂我的人自是不介意我的过去,怜我爱我心疼我。不懂我的人,即便他再好,也入不了我的眼,勉强过日子,也不过是离心夫妻,不会长久的。经了李文辉这件事以后,我看透许多事情,是我的终会是我的,太过执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实在是个赔本的买卖。头回上当,二回心亮,我这样聪明,咋会不明白这个理呢。亲事什么的,爹娘不用太过操心,就像爹刚才说的那样,大不了我就不嫁人了就是。在爹娘身边待着多好,嫁了人之后,还得侍奉公婆,体贴夫婿,实在是累人。如今这样倒是合了我的心意,爹娘放心,我有手有脚的,自食其力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就和爹学打家具,也算是门手艺不是!”

苏秦知道自己这些话对身在封建古代,身受教条束缚的苏家二老会产生怎样的震动。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且必须早说。凭着对原主的记忆,苏秦知道像自己这种被人抛弃,且闲言碎语缠身的女子,要想嫁个无病无灾身体健全且年龄相仿的男人为妻,实在是太难。

为避免嫁给年过半百且儿孙满堂久病缠身的老头为填房,苏秦觉得自己还是早些把话说清楚才是,如若不然,自己岂不是还得往那清水河里再跳一次。

李氏与苏有善也确实就像苏秦早先设想的那样,满脸震惊的看着浅笑盈盈的闺女。过了许久,李氏吞咽了下口水,声音因为惊吓而断断续续道:“秦、秦、秦丫头,你可别真信了你爹说的那荤话,女孩子家家的怎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做老姑娘哩!且不说唾沫星子淹死人,往后十里八村的人会怎样编排你。只一点若是爹娘百年归老之后,你一个人可怎么过活呢?我们秦丫头长的好看,人又老实,老天爷肯定会安排个好人家给你的。”

苏有善咋能想到苏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进屋,一时间有些后悔刚刚的那些胡说八道。又听苏秦说了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慌忙接过李氏的话茬,语重心长道:“秦丫头,你娘说的对,爹刚才说的都是些荤话,不作数的。你可千万不能存了这样的心思,若不然爹娘还不得心疼死,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爹娘,我又不傻,非到万不得已,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句不害臊的话,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也想像其他姑娘家那样,嫁个忠厚老实的男人,生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娃,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可我刚经历过这种种祸事,实在是不想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爹娘,我如今年纪还小,且过两年再看吧!”苏秦说到这,隐在宽大袖口中的小手用力在自己大腿外侧掐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苏秦眸子里不由得起了一层雾气。原本还浅笑盈盈的小脸耸拉着,倒是我见犹怜的。

苏家二老见状,哪里还有心思劝说,眼前这可是他们刚刚死里逃生且唯一的闺女,失而复得更显珍贵,还不是苏秦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连之前对苏秦种种怀疑的苏有善,也忍不住一阵心疼,甚至莫名愧疚,这小女孩家的娇俏模样,可不就是他的秦丫头。“秦丫头,你别难过,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哩,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们都会如了你的意的。不想嫁人就不想嫁人吧,爹养得起你!”

“是是是,你爹说的是,眼下还有什么能比让你开心更重要的呢。你也甭害怕,要是谁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让老娘知道了,肯定大嘴巴子抽死她。秦丫头,快别伤心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李氏将苏秦扯进怀里,爱怜的轻抚着她的后背,满心怜惜。

苏秦身子有些僵硬,只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在这异世中最为亲近的人了,这样难得的温情,自己怎能残忍的拒绝呢!顺势依偎在李氏的怀里,没有故意掐自己,可眼睛酸涩难受,泪水竟情不自禁的滚落下来。情感本就是最脆弱的东西,这一瞬间,突然想起前世的亲朋好友来,心里仿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不停揉搓着,直到她痛哭出声,险些瘫倒在李氏怀里。

“好了,快别哭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样喜欢哭鼻子,也不嫌臊得慌。方才还说不要爹娘操心呢,你这样哪里是不用爹娘操心的模样!”李氏虽嘴里说着打趣的话,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自苏秦醒后,一滴泪也未曾流过,苏家二老虽心里担心着急,可又不敢提那些糟心事,只暗地里琢磨着苏秦一味憋在心中,会不会想不开。眼下见苏秦哭的肝肠寸断的,心里一松,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放松。他两人都相信,从今日起,过往种种都已成往事,不过一阵微风,便能轻易吹散。李文辉对于他们苏家,对于苏秦来说,不过是一阵云烟,已经消散。

第九章 再生事端

苏秦哭了好一会,直到苏有善心疼的来回踱步,不停搓动双手时,才依依不舍的从李氏怀里抬起头站直身子。努力吸了吸鼻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干,苏秦坚定的看着苏家二老,一字一句清晰道:“爹娘,你们放心,从今日起,过往种种我都将忘掉,李文辉也好,跳河自尽也罢,与我来说,不过是脑袋一热干下的糊涂事。人争气,火争焰,佛争一炷香。往后的日子,我定会好好过的,绝不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如愿以偿。”

苏家二老一直担心当日的事情会再次发生,打从苏秦醒来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的。更有甚者,苏秦她娘总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苏秦周围。苏秦当然知道她娘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原因,只是不忍说破,任由二老去了。

“秦丫头,你能这么想爹娘也就放心了。”苏有善不善言辞,大老爷们也没法像娘们那样抹眼泪,饶是如此,眼眶也忍不住一阵发红。

“好了好了,秦丫头能放下以前的事情是天大的好事,我今个晌午一定要杀只鸡好好庆祝庆祝。”李氏欣慰的看着面前的闺女,怎么看怎么觉得满足,她心中发狠道:她苏家的姑娘这样聪慧明理,还愁说不到亲事吗?只怕一般人家,还配不上她闺女嘞!

再说他这一家子在屋里说些贴心话,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还未进屋,便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有善大哥,苏家嫂子,你们可在家吗?”

许是来人声音太过焦急,苏家三口心里跟着一紧,苏有善第一时间出了屋子,见了来人倒是有点意外,招呼道:“大河,你这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李大河一拍大掌,看着苏有善慌忙道:“有善大哥你在家就好,赶紧的,村长让你到赵大嘴家里去一趟呢!”

屋里一直竖着耳朵聆听的娘俩,一听村长使人来寻得,又是到那赵大嘴家里,心里免不了一阵担心。那赵大嘴是刘婆子的男人,想起前几日她娘俩与刘婆子差点干仗的事情,她俩对视一眼。“娘,不能吧,不过绊几句嘴,还犯得着惊动村长。再说,这事情过了好几日,这个时候才说也不合常理啊!”

“按理说也是啊,可村长这个时候来寻你爹,讲明了是到那赵大嘴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呢?”

苏有善心中也是一阵疑惑,忍不住疑问道:“大河,这大晌午的,村长让我去赵大嘴家里干啥?”

李大河瞅了眼苏有善身后的那娘俩,略一迟疑才回道:“有善大哥,我说了你可别恼啊!”

苏有善一听这话头,心中虽疑惑,只面上不显,忙笑着摇头,坚定道:“你放心好了,我铁定不会恼的。”

“那我可说了啊,白野那愣小子抱块石头将赵大嘴家的大铁锅给砸穿了!”

“噗嗤”苏秦承认自己很不厚道,可是李家大叔刚把话说完,她就自动脑补了一下画面,画面感太强,实在是好笑。不知怎的,一想到白野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就觉得惊奇。看着老实巴交的少年郎,竟然还会做娘们才会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萌了。

李氏虽也觉得好笑,可碍于李大河就在那站着,不好像苏秦那样笑出声,又怕旁人觉得苏秦幸灾乐祸。忙拿眼睛去瞅苏秦,谁知道她那闺女非但没觉得害臊,反倒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看着竟比小时候的秦丫头还要调皮几分呢!太久没见到苏秦这副女儿家的小模样,李氏只满心柔软,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家闺女,哪里还忍心出声责备呢!

“大河兄弟,你刚才说是白家小子将赵家的铁锅给砸了,干我们苏家什么事情,村长干啥让你来喊她爹过去呢?”李氏心思活泛,稍一作想,便发现其中蹊跷,忙开口问了一句。

李大河看了看苏家三口,面上满是为难之色,有些话非是不能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是转念一想,这事早晚都会让苏家人知道,与其让苏有善到赵家暴跳如雷,不如自己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底。“有善大哥,其实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我婆娘隐约提起过一嘴,好像是刘婆子在村口大石磨那里瞎咧咧,正巧被白野那小子给撞上了。白家小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轴脑袋愣头青,二话没说,冲到赵家厨房就把赵家那大铁锅给砸了!”

苏有善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那刘婆子又编排她家秦丫头和白子小子呢。“赵大嘴还是不是个男人,自家婆娘那德行全是他给惯出来的,还有脸找村长主持公道,他赵家男人都是怂包不成。今儿个,我也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了,非得把那刘婆子的嘴给撕了。”

李大河哪里会想到苏有善竟这么大的反应,虽是三四月的天,依旧急的满头是汗。“有善大哥,你快别,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不好撕破脸皮的。刘婆子那张嘴哪个不知道,谁把她说的话当做真的哩,你这样激动,别人只当踩到你尾巴了呢!这不是添乱吗?”

要说李氏那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辣户,又关系着自家闺女的名声,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去了厨房等再出来时,手中赫然多了根三尺长的擀面杖。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要上战场的英勇模样。“这个刘婆子真是属黄瓜的,欠拍。我今儿个若是不好好收拾收拾她,她真当我李青云是那好欺负的。”说到这,双眼环顾四周,在见到上午下地除草用的锄头后,忙一把抄过来递到苏有善手里,嘴里还道:“你也别当那缩头乌龟,那姓刘的婆娘就交给我,你给我看好赵大嘴,若是他敢动,你给我照死里打。今儿个我一定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看看我苏家可是那好欺负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呢。”

苏秦看着自家爹娘那装备,又好笑又感动。接收到李家大叔求救似的目光,忙镇定心神,劝道:“爹娘,大河叔刚刚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眼下我们要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去了,人家即便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肯定议论,说我们心虚。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激化矛盾。清者自清,我们只要不愧于心,管他们做什么。当然,若是旁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受那窝囊气,凡事都讲个理字。老话说的好,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再者说了,村长还在赵家等着嘞,这面子还是得卖的,千万不能让村长为难。即是讲理,这锄头和擀面杖可就用不到了,且先去到那里,了解情况后再说。不能凭借一时猜测就断定是那赵家婶子的错,再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吗?”

李大河愣愣的看着苏秦,只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当真是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的秦丫头吗?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是他从未听说过的,虽不像戏文中的官家小姐那样咬文嚼字,可也实在不像是一个乡下丫头能说出来的话。难不成阎王殿里走一遭,连眼界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