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着牙,若非有一线理智犹在,此刻她便要扑上去,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泄积攒多年的心头之恨!
上辈子程绍禟死后,不久程家村便卷入战乱当中,她们一家人担惊受怕四处逃命,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容身之处,打算安定下来重新过日子,而这个身为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本应担起顶粱柱之责的男子,却偷走了家中的银两不知所踪。
甚至,他偷走的银两,还是齐王府给的抚恤金!
再一想到上辈子初经战乱,离乡背井身无分文,上有被气病在床的婆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稚子,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迫与绝望,她便恨得牙根发痒。
程绍安正逗着兄长怀中的侄儿,忽觉背脊一凉,满腹狐疑地转过头去,便对上了自家大嫂那吃人的目光。
妈呀,好可怕!
他打了个寒颤,一下子便缩回了握着侄儿的手。
程绍禟乃是习武之人,勉强也算是在刀口上混日子的,自然也察觉到凌玉的异样,暗地吃了一惊,再看看举止可见心虚的兄弟,浓眉皱了皱,抱着儿子朝她走去。
“可觉得好了些?娘在灶房里准备早膳,你身子不好,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哪有媳妇起得比婆母要晚的,程绍禟提前替她想好了借口,王氏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凌玉一听便明白了,感激地冲他点点头:“好多了,劳你挂心。”
她这般客气,倒让程绍禟又多看了她一眼,心里那股异样感也更加浓了,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
小石头一见娘亲便张开胳膊朝她扑去,凌玉并没有抱他,只是捏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对儿子他爹道:“他如今在学走路,你不必总抱着他,让他自己慢慢学着走几步才是。”
程绍禟一愣:“已经可以学走路了?这般快?”
他总感觉儿子出世还没多久呢,居然已经在学走路了么?
“哎呀,大哥,你也不想想自己出门多久了,小石头不但会走路,还会说话了呢,只是不怎么肯说,要哄他才行。”一旁的程绍安插话。
程绍禟脸上浮现几分愧色。
他错过了儿子的成长……
“你大哥要为了整个家奔波劳累,自然不如二弟你这般空闲,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凌玉瞥了他一眼。
程绍安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再不敢说话。
凌玉也不再理他,握着儿子的小手摇了摇,对程绍禟道:“我把家里收拾收拾,你且照看着他。”
程绍禟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堂屋,转身问弟弟:“我不在家中的这段日子,家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事?譬如有贼潜进来之类的。”
“有贼潜进?没有啊,你不在的时候,家里一切正常。”程绍安挠挠头,不解他为何会这般问。
没有么?见他不似撒谎,程绍禟皱眉。
却说凌玉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再到灶房里,便见到王氏在里头忙活的身影。
上辈子她们婆媳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了,两人相互扶持着熬过了最难难的那段日子,只可惜先后被信任的小辈背叛,气急攻心之下,王氏本就已经不怎么好了的身体更加急转直下。
如今……若是上辈子的她真的摔死了,留下婆母与儿子这一老一少,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难道还要靠着多年后冒头的程绍安良心发现不成?
她顿时便忧心忡忡起来。
“起了?身子可好了些?年纪轻轻的可得学会保重,若落下什么病根子可不是好玩的。”王氏一转身便看到门口处的她,随口道。
“好多了,娘说得是,我拿些水先去浇浇菜。”她将心中担忧敛下。
“去吧,我这也快好了。”王氏往灶里塞了把柴,头也不回地道。
待她浇完菜,把家里收拾好,王氏也做好了早膳。
一家人用过了早膳,程绍禟便道:“娘,我想带小玉到县里看看大夫,您可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买回来的么?”
“不用,我已经大好了,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正哄着儿子唤娘的凌玉一听,连忙拒绝。
她的身体根本没什么事,那不过是昨夜随口扯的谎罢了。
倒是王氏道:“去瞧瞧也好,把身子养好了,来年再给小石头添个弟弟。至于买什么回来,我倒没什么要的,只一条,小石头过几日便要满周岁了,虽说穷人家不讲究,可到底是咱们家的长孙,这抓周礼总得办上一办的。趁着这回你到县里,干脆便把抓周礼上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全吧!”
“娘放心,这个我记得。”儿子的周岁,程绍禟又怎会不记得,自是应下。
婆母都发了话,凌玉也不好再说什么,把儿子交给王氏,又听程绍禟问程绍安可需要他带什么回来。
程绍安眼睛一亮,正要数出一直想买却又因为囊中空空而无法得到之物,却在看到凌玉瞪过来的眼神时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最终只能闷闷地道:“不用了……”
凌玉松了口气。
这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人,身上藏不了几个钱,想买什么也买不了,如今一听有人帮他买,还不可着劲要求?
这年头挣几个钱容易吗?哪能随便乱花。
既然计划好了,夫妻二人便先回屋准备,凌玉将水囊装满水,又用油布包了几个馒头以便在路上吃,刚收拾好,程绍禟便递给她一个钱袋子。
她顺手接过:“这是什么?”
“此次押镖的工钱一共三两八十个钱,我给了娘一两,如今便余下二两八十钱,你且收着。”
凌玉有些意外:“这回怎的这般多?”
“这回的主顾比较大方,打赏了不少,总镖头便让兄弟们都分了。”程绍禟解释道。
凌玉想了想,又还给他一两:“你今日要到城里置办抓周礼,身上怎能少了钱。”